1987 年的夏天,热得能把地上的土都烤出烟来。我陈大山扛着锄头从玉米地回来时,汗衫早被浸透,贴在背上像块湿抹布。刚进院门,就听见娘在屋里念叨:“山子啊,你都二十五了,啥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
我挠挠头,没敢接话。咱这条件,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 —— 家里除了四堵漏风的土墙,就剩个常年咳嗽的老娘,媒人见了我都绕着走。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天半夜,村里最金贵的 “一枝花” 王秀娥她娘,竟揣着一场天大的惊喜,撞开了我家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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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半夜上门的提亲,惊得我碗都差点摔了
我刚端起粗瓷碗喝凉水,院门外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响。抬头一看,竟是王婶 —— 秀娥她娘。
王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嘴快心细,把独生女秀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秀娥长得俊,柳叶眉,双眼皮,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到腰,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盯着呢。前阵子还有镇上干部家的儿子来提亲,王婶眼皮都没抬就给拒了。
她这三更半夜来我家,是走错门了?
“大山娘,没睡吧?” 王婶的大嗓门穿透夜色,我娘赶紧从炕上下来说:“哎哟,是秀娥她娘,快进屋!” 王婶进了屋,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浑身发毛。
“婶子,您找我有事?” 我硬着头皮问。王婶没理我,端起娘递的水喝了半碗,“啪” 地把碗搁在桌上,突然开口:“大山娘,我想把秀娥嫁给你家大山。”
这话一出口,我手里的碗 “哐当” 一声撞在桌沿上,水洒了一地。娘也愣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秀娥她娘,你…… 你没开玩笑吧?我们家这条件……”
“我没开玩笑!” 王婶打断娘的话,眼神亮得吓人,“彩礼一分钱不要,我就提一个条件。”
我和娘都屏住了呼吸。不要彩礼?这在当时可是破天荒的事 —— 隔壁二柱娶媳妇,不仅给了五百块彩礼,还买了三大件呢。
王婶往前凑了凑,目光落在我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大山,你得保证,我家那五亩水浇地,这辈子都不能荒。秀娥嫁给你,我和她爹的养老送终,你得管。”
我心里 “咯噔” 一下,瞬间明白了。王婶家就秀娥一个闺女,王叔前两年在地里摔断了腿,重活干不了,那五亩水浇地是全家的命根子。她这哪里是提亲,分明是在找个能扛事的后生,帮着撑起这个家。
娘的脸色沉了下来,拉着王婶到一边小声说:“他婶子,大山是我们陈家唯一的根,倒插门的事……”
“谁说是倒插门?” 王婶嗓门一下子高了,“秀娥嫁过来,还是你们陈家的人,生了孩子也姓陈!我就是要个靠谱的人,帮我们老两口把地种好,老了有个依靠,这过分吗?”
娘不说话了,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王婶又看向我:“大山,你给个痛快话,愿意就明天去领证,不愿意就当我没来过。”
我攥紧了拳头,心里翻江倒海。秀娥啊,那是我藏在心里多年的人。高中时她坐在我前排,有次我没钱买练习本,她偷偷塞给我一个新本子,封面还画着小桃花,我现在还压在箱底呢。
“娘,我愿意。” 我抬头看着娘,声音坚定,“婶子,您放心,只要我陈大山活着,就不会让您家的地荒了,更不会不管您和王叔!”
王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拉着我的手使劲拍了拍:“好孩子,婶子没看错你!”
02 领证那天,全村都在说 “鲜花插在牛粪上”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攒了半年的十块钱,跟着秀娥去公社领证。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确良衬衫,低着头,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拿到红色结婚证的那一刻,我还跟做梦似的 —— 我陈大山,真的娶到秀娥了?
消息传回村里,跟炸了锅一样。有人站在村口嚼舌根:“你听说没?王婶把秀娥嫁给陈大山了,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还有人说:“肯定是王婶怕干部家逼婚,找陈大山当挡箭牌呢!”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没生气。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不好,得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
新婚那天,我家就摆了两桌酒,炒了几个家常菜。秀娥坐在炕沿上,帮娘叠被子,动作麻利又温顺。娘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这是捡着天仙了!”
晚上,屋里就剩我们俩,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秀娥突然抬头问:“大山,你会不会觉得委屈?要种我家的地,还要给我爹娘养老……”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傻丫头,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别说五亩地,就是五十亩,我也给你种得好好的!” 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那一刻,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劲 —— 以后我陈大山,也是有家的人了。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甜。秀娥勤快,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每天早上都给娘熬润肺的梨汤;我呢,把王婶的话当成军令状,天不亮就下地,先把我家的两亩地拾掇完,再去管王婶家的五亩水浇地。
那五亩地,我伺候得比自己的脸还金贵。春天播种时,我蹲在地里一颗一颗选种子;夏天浇地,我扛着水管来回跑,生怕玉米渴着;秋天收割,我把最饱满的粮食先送到王婶家。王叔腿脚不方便,我每天干完活就去他家,帮着挑水、劈柴,陪他唠家常。
一开始,村里还有人看笑话,可没过多久,风向就变了。有人说:“陈大山这小子,真是个实在人!” 还有人跟娘说:“大山娘,你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儿子还这么孝顺!”
03 五百块私房钱,帮我走出人生第一步
结婚一年后,秀娥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满月那天,王婶抱着外孙,笑得眼角都皱成了花。她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塞到我手里:“大山,这是我攒的五百块私房钱,你拿着去镇上做点小买卖。光靠种地,啥时候能让秀娥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我捏着沉甸甸的布包,眼圈一下子红了。这五百块,在当时可是笔巨款啊!“婶子,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 王婶打断我,“你脑子活,又肯吃苦,肯定能成事。我跟你王叔都老了,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你撑着呢!”
我攥着这笔钱,心里又暖又沉。几天后,我在镇上盘了个小门脸,开起了粮油店。我不缺斤短两,也不卖陈粮,有人来买东西,我还会多给一把花生米。慢慢的,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红火。
三年后,我把粮油店扩成了小超市;五年后,我在镇上买了砖瓦房,把娘和王婶老两口都接了过去。每次回村,以前绕着我走的人,都主动跟我打招呼:“陈老板,回来啦?”
有天晚上,秀娥靠在我怀里问:“大山,你后悔当初答应我娘的条件吗?” 我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丫头,我该谢谢咱娘才对。要不是她,我哪能娶到你,哪能有今天的日子?”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王婶急着把秀娥嫁给我,还有个隐情 —— 镇上干部家的儿子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非要娶秀娥,王婶怕他们家硬来,才想到找我这个 “老实人” 当挡箭牌。她赌我人品好,能对秀娥好,能扛起两个家的担子。
而她赌对了。
如今我和秀娥都老了,儿子接了超市的生意,孙子也上了小学。每天傍晚,我都会牵着秀娥的手,在田埂上散步。看着金灿灿的稻田,闻着泥土的香味,我总会想起 1987 年那个闷热的夏夜 —— 王婶推开门的那一刻,不仅给了我一个媳妇,更给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人这一辈子,穷点不怕,苦点也不怕,最怕的是没担当,没人品。当初王婶不要彩礼,要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真心和责任。而我,不过是用自己的实在,接住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也接住了属于我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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