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网络上说,年轻人在这个三个地方可以学到东西,一个地方是大学,一个地方是军营,一个地方是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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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我个人的真实感受来看,监狱这里一定不能去,因为对很多人而言,那是一条不归路。尽管在监狱确实可以学到一些东西,但那里对一个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一生的,那个“标签”要想在别人心中撕去,往往需要十年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1999年3月8日,我在浙江慈溪看守所被羁押了半年之后,我终于收到了判决书,我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刑六年。
3月9日中午十点半的时候,我就被调到“判刑间”,那里是一个看守所和监狱过渡的地方。我进去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九个人在那里,他们在“判刑间”,大多调过去一周左右了。
其中有一个人,名叫邹士杰,在“判刑间”已经关了将近两年了,还没有被送到监狱,原因是他在看守所自残,造成右腿粉碎性骨折,送到监狱后,因为体检时无法过关,又被退了回来。
在“判刑间”的犯人,都想尽快离开看守所,因为听说监狱里的伙食,比看守所要好得多,而且,自由度相比而言,也要比看守所强不少。
我到在“判刑间”三天后的早上八点,我们的房门被打开了,随后进来了两名民警,他们拿着名单,念着大家的名字,我知道,点名的人,即将要离开这里,到监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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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从看守所解送到浙江某监狱服刑的犯人,一共七名,我们拿着各自的行李,戴上手铐,坐在一辆商务车上,由于车上还有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里面显得特别拥挤,大家连转个身都难,挤得是透不过气来。
从浙江慈溪看守所到所去的监狱,估计也就100多公里,路上我们都不准说话,大家都沉默着,两个小时后,我们被押解到浙江某监狱的入监队,说是要在那里集训了一个月。
到监狱的入监队后,我们都陆续下车,所带的行李,都被全部检查了一遍,检查人由班长(也是犯人)执行。
个人物品除内衣裤、毛巾、牙膏外,所有其它物品,均需要没收,牙刷会统一发放,那些被保留的个人内衣后背处,都被他们剪了一个大洞后,用一块黄色的布缝住,上面写着“浙江**监狱”,我想,他们那样做,除了是一种身份识别之外,恐怕还是担心一些犯人逃跑时穿吧!
“入监队”,顾名思义,就是刚进入监狱的犯人,需要在在这里接受一个月的集训和学习,这是他们监狱生活的第一堂课。入监队是进行军事训练和学习监规纪律的环节。简而言之,这里是“立规矩”的地方。
在那里,我看到其他看守所也陆续送来了很多新的犯人,我们一行人,行李检查好之后,再由一名入监队的警官带队,步行到指定的区域,我看了下,至少有两三百人。
然后,大家被分在不同的小组,那时,我和其他的十一名犯人,被分在九组。
分配好之后,我们所有的新犯,都站在走廊和大厅里站着“面壁”思过。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我们新到的犯人,前三天用餐时只能统一蹲在过道上用餐,班长会安排一个犯人进行分饭,分好后,还不能马上吃,要等待班长下达可以吃饭的指令后,才能动筷子,如果有犯人在没有下达指令就吃饭,班长就会把你的饭收走,你只好看着别人吃。
吃好饭后,还是继续“面壁”思过,三天站下来,我的两条腿都站肿了,也有个别体质比较差的犯人,竟然晕倒在地,被人送到医务犯那里治疗。在第二天的上午,我实在口渴难忍,就把地上痰盂罐的清水拿起来喝了,结果被一个值班的“班长”发现,到晚上大家都休息时,他勒令我再继续多站一个半小时。
在入监队,我们新犯需要先背诵《服刑人员行为规范》,要在一周之内背诵出来,没有背诵出来的也要受到处罚。当时,我背的滚瓜烂熟,以至于至今我依然能够想起相关的内容:
一、不超越警戒线和规定区域、脱离监管擅自行动;二、不私藏现金、刃具等违禁品;三、不私自与外界人员接触,索取、借用、交换、传递钱物;四、不在会见时私传信件、现金等物品。
五、不擅自使用绝缘、攀援、挖掘物品; 六、不偷窃、赌博; 七、不打架斗殴、自伤自残;八、不拉帮结伙、欺压他人;九、不传播犯罪手段、怂恿他人犯罪……
所以,从那时起,我已经心知肚明,作为入监的犯人,从你进入到监狱的那一刻起,就要开始学会服从意识,任何调皮捣蛋的犯人,都会根据其严重程度进行相应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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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面壁”终于结束了,我们各自回到了小组,但接下来所面对的生活,更加让人无法承受。如果说,看守所的生活紧张的时候是像打仗,那么监狱的生活紧张的时候,就是像打仗冲锋的时刻。
每天早晨,我们除了要应付每天要做的劳动任务之外,还是每天抽出时间训练。
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洗漱时间安排的特别紧凑,早上起床的铃声一响,我整个人的神经就开始紧绷起来了,赶紧穿衣叠被子,然后准备洗漱脸盆就往外冲。
同时洗漱的有两百人左右,洗漱间就一个,水龙头资源有限,动作如果慢个几秒钟,可能排队到你前面就要多出十来人,就会连牙齿也刷不上。
洗漱完毕后开始进行队列训练,包括叠被子、站军姿、坐姿训练、齐步走、正步走和跑步走等项目。上午队列训练结束后,大家进行午餐,午休半小时到一小时,然后开始继续训练坐姿。下午队列训练结束后,再去劳动,这样的训练每天都会重复。
有时也会学习唱监狱的歌曲,如《遵规守纪歌》、《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譬如《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歌词是这样的:
犯罪教训永远要记牢,站起来跟党阔步走正道,努力学习,积极改造,遵纪守法,服从管教,遵守社会公德,讲究文明礼貌,党的政策暖人心,我们决心改造好,美好前程,阳光照耀……
每次吃饭前都要唱歌,渐渐地,那些歌曲也耳熟能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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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在看守所患过重感冒,体质也不太好,有一次,在长跑时,我体力实在无法支撑下去了,我就对旁边的几个犯人说,你们稍微躲一下,我要倒下了,于是,我就顺势扑倒在跑步的人群外面,随后,负责集训的班长,让两个犯人把我抬到旁边,让我喝了一些水,休息一下,才缓了过来。
在那里,我还看到了三个被“严管”的犯人,据说是下面分监区严重违规的人,送过来的,他们每天都要接受高负荷的训练,我每次看到那些严管犯时,他们都在不停地奔跑着。
好在我是大专文化,在当时犯人当中算是高学历的,当时班长让我出黑板报,帮小组写宣传报道,我所面临的压力也比其他犯人减轻了很多很多。
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精疲力竭,晚上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会放松一下自己。由于一个房间睡十几个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对睡眠较轻的人而言,简直是一种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很多人在看守所的时候,就盼望着早点去监狱,就是因为监狱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一张单人床,还有能够活动的空间,不像在看守所时那样,大家睡一个通铺。
所以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很多的犯人都很兴奋,躺在单人床上的时候,感觉都非常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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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到达一个新的环境,让很多的犯人第一个晚上都睡不着。我在入监队的第一个晚上,感觉有些失落,因为在入监队里,没有电视,也没有书籍,甚至连一张纸都没有,而喜欢读书看报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一下子没有了栖息地。
在我到“入监队”的第三周,我的妻子带着老家两个办案的法官,来和我办理离婚了,我爽快的签了字,因为我这么长的刑期,况且她也没有怀孕,这么漫长的日子,是谁也无法等待下去的,临别前,我们抱头痛哭,她给了账上放了五百块钱,还给我买了一箱火腿肠,一箱方便面。
很快,一个月的入监队生涯就结束了,那段时光让我终生难忘。
那天一早,我们一行三十多人,是在几名狱警的押送下,步行到了所在的分监区。
到那里之后,经历一系列的登记、问询、检查,我们被分到二分监区。由此监狱的改造生活也正式开启。
我想,以后有机会,我会把监狱的一些经历写出来,成为大家的借鉴与警醒。
在文章的结尾,我想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小段话,来表达我的心情: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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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当年因为犯罪,被禁锢了自由,但我并不刻意回避那段岁月,因为,我在失去的同时,也获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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