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坐在村口的石凳上,翘首以盼。儿子说今天要来接我去城里住,这可是头一回。村里的鸡开始打鸣,朝阳从东边的山头冒出来,金灿灿的光洒在路上,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娘,你咋这么早就出来了?"李大婶挑着担子路过,笑着问我。
"等我家建军呢,他今天要接我去城里住哩。"我掩不住脸上的笑意,整了整身上的花棉袄。
自从老头子走后,我一个人住在这乡下老房子里,种着几亩薄田。儿子建军在城里买了房,成了家,媳妇也怀了孕。这次说是要接我去帮着照顾孕妇,我心里美滋滋的,总算派上用场了。
"叭叭叭——"熟悉的喇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远处,一辆闪亮的小轿车向我驶来,车窗摇下,露出儿子那张熟悉的脸。
"妈,收拾好了吗?上车吧!"建军笑着喊道。
我连忙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内心澎湃。这一刻,我等了太久太久。
城里的生活,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儿子家的房子虽不大,但干净整洁。我第一天到时,媳妇小丽还热情地准备了一桌子菜。她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走路都有点吃力。看着她那样子,我心疼得很,连忙说:"闺女,你坐着,家务活我来干。"
可第二天起,我就感觉气氛变了。
早上我习惯早起,五点多就醒了,想给他们做早饭。刚走到厨房,就听见小丽在卧室小声抱怨:"你妈太早起来,走路声音那么大,吵醒我了。"
我愣在原地,轻手轻脚地退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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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处处小心。做饭时尽量不发出声响,擦地时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打扰到他们。可媳妇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疏远,总是嫌我把厨房弄得不够干净,嫌我做的菜太咸或太淡。
"妈,这个菜油太大了,小丽现在怀孕,不能吃太油腻的。"建军也开始挑我的毛病。
我只能点头称是:"好好好,我明天少放点油。"
一天晚上,我听见他们卧室传来争执声。
"我妈是农村人,不懂城里的规矩,你多担待点。"儿子的声音有些无奈。
"担待?我已经很忍让了。她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总是用乡下那套方法做事。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说了。"小丽的声音带着不满。
我站在门外,心如刀割。这个家,原来我是个外人啊。
更让我心碎的事发生在第七天。那天,我在厨房准备午饭,儿子和媳妇在客厅聊天,以为我听不见。
"你妈还要住多久?"小丽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再忍几天吧,等下周我送她回去。"建军的声音很低,"我也没办法,她一个人在农村,我总不能不管她。不过以后可以少接她来住。"
"你还是直接跟她说清楚吧,让她明白我们的空间有多小,她住久了大家都不自在。"小丽继续说。
锅铲从我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我强忍着泪水,把午饭做完,却一口也吃不下。那一刻,我明白了,城里的家再大,也装不下一个乡下老太婆。
午饭后,趁他们午休,我悄悄收拾好了行李。当建军和小丽从卧室出来,看到我坐在沙发上,行李箱摆在一旁时,两人都愣住了。
"妈,你这是..."建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建军,妈想回家了。"我平静地说,"你媳妇怀着孩子不方便,我在这里反而添乱。再说家里菜地还得照看,我放心不下。"
"可是妈..."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妈心里有数。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习惯了乡下的日子。"
当天下午,建军把我送回了老家。一路上,车里很安静。到村口时,我对儿子说:"建军,你别送了,就在这停吧。"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车子远去,扬起一路尘土,我提着行李,慢慢走回自己的老屋。
屋子里有些冷清,但处处都是熟悉的味道。我打开窗户,阳光洒进来,照在泛黄的老照片上——那是老头子和建军小时候的合影。
院子里,我种的牵牛花正开得热闹。邻居家的狗认出了我,汪汪地叫着跑过来。远处,是我熟悉的村庄和田地。
我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家啊。
晚上,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斗。手机响了,是建军发来的信息:"妈,到家了吗?"
我回复:"到了,别担心。"
然后,我又加了一句:"儿子,你要好好照顾小丽和肚子里的娃娃。妈在老家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惦记。"
放下手机,我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渐渐平静。城里的家住不惯,但这里有我的根,有我的回忆,有我的自在。
第二天一早,我便下地去了。地里的青菜长势喜人,我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嫩绿的菜叶。这些,才是我的宝贝。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知道,无论何时,这片土地都会接纳我,这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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