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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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廊里的男人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钻鼻子,还带着点铁锈的涩,闻久了,脑袋都发木。我陪着老父亲住院有小半个月了,病房里待闷了,就爱在走廊里溜达几步。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注意到了那对夫妻。
说他们奇葩,可能有点过了,但确实让人心里头堵得慌。
女的才四十出头,癌症晚期,已经瘦脱了相,躺在病床上,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子。她男人,就守在走廊里。
医院走廊窄,晚上陪护的家属们会租那种窄窄的行军床,可他连这个都舍不得。他就蜷缩在冰冷的塑料连排椅上,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袄,看那质地和款式,一眼就知道是常年在外面打工的人。椅子短,他个子不算矮,只能弓着背,腿蜷着,看着就难受。
同病房的人悄悄告诉我,这男的已经这么守了三个多月了,白天黑夜,几乎没离开过这层楼。我递给他一个苹果,红富士,个大饱满。他愣了一下,才木然地接过去,低声道了谢,却没吃,只是用那双粗黑、布满裂口的手,死死地攥着,好像那苹果能给他一点力气似的。
我心里挺纳闷。按理说,女儿病成这样,娘家人高低得来个人搭把手吧?就算不伺候,看看也行啊。我听说,这女的老家就是咱们本地的,山西那头,是后来嫁过去的。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过年,没想到刚到家就突发脑出血,倒下了。
“你老丈人家……还没来人看看?”我没忍住,凑近了低声问。
男人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一张密密的网。他摇摇头,声音沙哑:“打电话了,都说……忙。”
一个“忙”字,像块石头,砸在我心口上,闷得慌。
正说着,病房里传来一阵微弱又痛苦的呻吟声。这男人就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猛地跳起来,苹果往椅子上一搁,几乎是冲了进去。那动作,快得惊人,也熟练得让人心疼。
后来我才知道,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这女的,眼看就不行了。可直到这时候,她的娘家人,还是一个影儿都没见着。这女婿人生地不熟,连去医院旁边的小超市买点日用品都迷糊,更别说后事了。还是我们病房里几个看不过去的老大哥,领着他去置办的丧葬用品,告诉他该买啥,去哪儿买。
二、病床上的哭诉
那天下午,天气阴得厉害,云彩压得低,好像又要下雪。病房里难得安静一会儿,那女人竟短暂地清醒了过来,气息微弱地叫我:“大哥……”
我赶紧凑到床边。她脸色蜡黄,因为脑出血,半边脸有些歪斜,说话极其费力,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嘶嘶”的气音。
“我……我和建军,在山西……煤矿打工,”她断断续续地说,“住……工棚……两个孩子,在老家……婆婆带着……”
她说,她每年都坚持回东北过年,不为别的,就想看看爸妈。“可我娘……嫌我穷。”她说这话时,眼角渗出水光,但那水光很快就被她努力眨了回去。
原来,她有两个弟弟,在本地做建材生意,混得风生水起,开豪车,住洋房。而她,当年不听劝,远嫁给了在煤矿打工的建军,成了娘家人眼里的“耻辱”。
“三年前……我爸肝癌,我……我回来,伺候了三年。”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滚了下来,“我两个孩子,还在山西……小的小,嗷嗷待哺……可,我妈说……弟弟们忙,生意……不能停。”
最让她心寒的是,后来她因为孩子太小,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回山西婆家时,她母亲竟以断绝关系相威胁。两个弟弟更是跳出来指责她“不孝”,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
“我爸走……走那天,我妈……打电话骂我……狼心狗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像破风箱一样起伏,“可他们……他们连一天……都没伺候过……”
她喘着大气,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不解:“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伺候,还……还伺候出仇恨来了!”
她哭得不行,身子都在抖。我站在床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这哪是母女,这简直是债主和冤大头啊!
三、“救命稻草”与冰冷的现实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病房里突然一阵骚动。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喊着“病危!抢救!家属赶紧下楼缴费!”,医生们脚步匆匆地冲了进去。
走廊上,建军像没了魂一样,扑到抢救室门口,又不敢进去。最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额头死死抵着墙壁,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那种压抑的绝望,比嚎啕大哭更让人难受。
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无力回天了。抢救费,他肯定交不起了。但医院还是开了绿色通道,先救人。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穿着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的老太太,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男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腋下夹着皮包,一副老板派头。不用问,这就是女人的娘家人了——母亲和两个弟弟。
老太太皱着描画精致的眉毛,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像嫌医院空气脏。她声音尖利地问:“咋回事?真要死了?”那语气,不像是在问女儿的生死,倒像是在菜市场问猪肉新不新鲜。
建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爬起来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妈!丽华她——”
“行了行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他,上下打量着他,“我问你,丽华还有存款没?折子、卡,都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