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打小听评书、看电视剧,对“刘罗锅”刘墉的印象估计都差不多——个头顶多一米六,后背驼得像背了口铁锅,整天梗着脖子跟和珅斗智斗勇,活脱脱一个“官场版济公”。就连老辈人讲起他,都带着点戏谑:“那刘宰相啊,走路得顺着墙根,不然脑袋能撞着门框。”
这形象太入脑了,以至于谁要是说刘墉是个高个子,多半会被当成开玩笑。可1958年山东高密那场平平无奇的考古,直接把这流传两百年的“滤镜”砸得稀碎。当专家们撬开那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土坟棺材,里头躺着的骸骨差点让所有人惊掉下巴——光小腿骨就有75厘米长,换算下来生前身高得近两米,脊椎笔直得跟尺子似的,哪儿有半点“罗锅”的影子?
更颠覆的是墓里的陪葬品。野史里说他“富可敌国,金银铺地”,结果棺材里除了几捆防潮的木炭、一把枯掉的灯芯草,就剩个刻着“刘氏”的印章和块官员用的笏板。要不是那串御用的五色朝珠,说这是平民坟都有人信。这事儿当时在考古队里吵了一整晚:这到底是不是刘墉?那个我们从小听到大的“罗锅宰相”,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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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刘罗锅”这名号的由来,说穿了就是场层层加码的“谣言进化史”。最早的源头居然是句君臣玩笑。乾隆朝选官讲究“身言书判”,头一条就是“体貌丰伟”,残疾人根本没资格进官场。刘墉能考中二甲第二名进士,还天天在皇帝面前晃悠,身材绝对差不了。
有次上朝,刘墉为了显恭敬,一直弓着腰。乾隆瞅着他那一米九的大个子蜷成一团,觉得挺有意思,就打趣说“后辈更比前辈高”。刘墉脑子转得快,立马接话“罗锅”,算是接了皇上的玩笑。这本来就是君臣间的小互动,没成想传到民间就变了味。
清代中后期的说书人可是把这梗玩明白了。《刘公案》里直接把刘墉写得“仰面难见天,侧身才见山”,还加了和珅嘲笑他“背着铁锅上朝”的桥段。为啥要这么改?说白了就是抓观众心理。老百姓就爱听“貌丑心善”的清官故事,包拯不也是黑脸形象嘛,觉得这样的官才接地气,跟权贵斗起来才有“小人物逆袭”的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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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
还有人说这名号是方言闹的误会。刘墉是山东诸城人,当地人称“阁老”为“guo老”,传着传着“刘阁老”就成了“刘锅腰”,到了说书人嘴里再加工一下,“刘罗锅”就彻底定了型。更巧的是,嘉庆当皇帝时,刘墉都八十多了,老人难免有点驼背,嘉庆随口叫了句“刘驼子”,这又成了后人说他天生罗锅的“铁证”。
你看,一句玩笑、说书人的演绎、方言的误传,再加上老人的自然生理变化,几重因素叠在一起,一个一米九的山东大汉就硬生生被改成了驼背小老头。要是刘墉泉下有知,估计得气得跳起来:“合着我这大高个白长了?”
1958年那场考古,说起来还有点“误打误撞”的意思。当时科考队是冲着刘墉墓去的,可在高密的山里转了半个多月,地质雷达扫了一遍又一遍,连个像样的坟包都没找着。山里杂草比人高,别说石人石马了,连块完整的墓碑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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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
就在大伙儿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当地一个老乡路过,看他们瞎转悠,随口说了句:“西边小溪旁有个碎墓碑的小坟,荒了好些年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那坟小得可怜,风水也一般,怎么看都不像宰相的墓。可墓旁有个盗洞——盗墓贼的鼻子比狗还灵,没宝贝才不会费这劲。
顺着盗洞清理下去,专家们发现这不是刘墉的墓,是他老婆单氏的衣冠冢。史料里写着刘墉和单氏“并葬”,老婆在西,丈夫在东。这一下算是找着方向了,队员们立马在周围搜,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更矮的土坟,藏在树林里,不特意找根本看不见。
这坟看着寒酸,封土却硬得离谱,铁锹撬上去就一道白印,最后还是用机械才把墓门打开。一进墓室,一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砖缝里还在滴水,里头的柏木棺材早就烂了,歪歪扭扭泡在泥水里。
等把棺盖掀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骨头架子摆在那儿,头骨看着就挺魁梧,眼窝凹得很深,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两根小腿骨——量了一下足足75厘米长。考古专家当场就算了算,这人生前身高至少一米九,说不定都快两米了。再看脊椎骨,笔直得很,别说驼背了,连点侧弯的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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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里的陪葬品更让人意外。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玉器古玩,就几捆木炭、一把枯灯草,还有个刻着“刘氏”的印章。要不是那块清朝大员专用的笏板和一串五色朝珠,真能当成普通老百姓的坟。那串朝珠是御用的土茧丝做的,能千年不腐,算是墓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有人说是不是盗墓贼把宝贝偷光了?可墓室结构没被破坏,也没有大规模翻动的痕迹,明显是下葬时就这么简朴。当年参与掘墓的薛家顺老人后来回忆,这些陪葬品总共就卖了一百多块钱。这哪是“富可敌国”的宰相,比普通地主家的坟还寒酸。
真实的刘墉,可比评书里的“罗锅”复杂多了。他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清官模板”,更像是个懂得在官场里“求生存”的聪明人。
刘墉出身官宦世家,爹是东阁大学士刘统勋,标准的“官二代”。但他没靠爹,乾隆十六年自己考中进士,还是二甲第二名,相当于全国第五名,这才华可不是吹的。刚当官那会,他就是个“愣头青”,眼里揉不得沙子。
在江苏当学政的时候,他直接给乾隆上书,说地方官包庇监生作弊,把科场里的猫腻扒得底朝天。乾隆看了奏折还挺欣赏他,觉得这小伙子有冲劲。后来去江宁当知府,他整顿吏治、为民伸冤,老百姓都叫他“小包公”。那时候的刘墉,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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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官场这地方,从来不是光有理想就能混下去的。乾隆三十一年,刘墉手下有人侵吞库银,他受了牵连,被判了“斩监候”,也就是死刑缓期执行。虽说最后被赦免了,但这趟鬼门关走下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官场的凶险。从那以后,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
后来跟和珅共事,刘墉的“生存智慧”就体现出来了。民间总说他俩是死对头,天天掐架,但真实情况是,刘墉很少跟和珅硬刚。和珅权倾朝野的时候,刘墉就采取“不合作不冲突”的态度,既不巴结也不得罪,把自己的本分做好就行。
当然,该出手的时候他也绝不含糊。乾隆四十七年,山东巡抚国泰贪污,还杀了九个告状的读书人,这事被御史钱沣捅到了乾隆那儿。乾隆派和珅、刘墉、钱沣三人去查案,和珅跟国泰是一伙的,想帮忙掩盖。刘墉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跟着钱沣微服私访,收集了国泰贪污的证据。
到了历城县库盘查的时候,和珅一看银子没少,就想草草收场。刘墉站出来说“封库,明天再查”。第二天一拆封,所有人都傻了——库银全是市面上的散碎银子,跟国库的标准银锭根本不一样,明显是国泰临时借来充数的。铁证面前,国泰没法抵赖,最后只能自尽。
这事儿之后,和珅算是把刘墉记恨上了。刘墉也不傻,知道自己斗不过和珅,就开始“故意犯错”。一会儿因为上书房管理不严被降职,一会儿因为乡试贿赂案受处分,乾隆还批评他“不肯实心任事”。其实这都是刘墉的自保手段——故意露出点小破绽,让和珅觉得他没威胁,反而能保住性命。
就这么熬到乾隆驾崩,嘉庆亲政,刘墉立马“满血复活”。都八十多岁的人了,主动带头弹劾和珅,还参与审理和珅案,把和珅的二十条罪状查得清清楚楚。最后和珅被赐死,家产被抄,那时候刘墉才算真正出了口气。这种“该忍则忍,该冲则冲”的处世之道,可比评书里的“硬刚到底”真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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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知道,刘墉最厉害的本事根本不是当官,而是写字。他跟翁方纲、铁保、永瑆并称“乾隆四大家”,还有个外号叫“浓墨宰相”,因为他写字爱用浓墨,笔画丰腴厚重,看着软乎乎的,其实骨劲藏在里头,跟他的为人一样,属于“绵里裹铁”。
他学书法特别较真,一开始学董其昌、赵孟頫,后来又钻研颜真卿、苏轼,晚年还迷上了魏碑。但他不是死学,而是自己琢磨出了一套风格。有人笑话他的字太肥,像“墨猪”,他也不在乎,照样按自己的路子写。
有个挺有意思的故事,他的学生戈仙舟把他的字拿给岳父翁方纲看。翁方纲是个“古法迷”,看完撇撇嘴说:“他这字哪一笔是古人的?”戈仙舟把这话传给刘墉,刘墉笑着回了句:“那你问问你岳父,他的字哪一笔是他自己的?”这话怼得太妙了,直接点出了书法的真谛——学古不泥古。
刘墉的字在当时火到什么程度?朝鲜、琉球的使臣来中国,都想方设法求他的墨宝带回去。北京琉璃厂的画商更精,只要在假画上盖个“石庵”(刘墉的号)的印章,立马能卖高价。连乾隆、嘉庆都特别喜欢他的字,乾隆在他的小楷上盖了八个收藏章,嘉庆还把他的字当国礼送给日本使臣。
除了写字,刘墉的诗文也不错。他的《石庵诗集》虽然丢了大半,但现存的几首小诗特别有味道。比如“三径多春雨,柴门长绿钱;晓来谁踏破,一鹤到阶前”,读着清淡,却有种陶渊明式的恬淡,跟他在官场里的谨慎模样完全不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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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庵小真书册
嘉庆九年腊月二十四,85岁的刘墉上朝回来,坐在椅子上就安详地走了。嘉庆给了他谥号“文清”,还说他“清介持躬,扬历中外,堪称臣范”。这个评价挺中肯,清廉、正直,又懂变通,这才是真实的刘墉。
现在再去看刘墉的墓,还是那样寒酸,没有石人石马,没有牌坊石碑,就一座土坟藏在树林里。可就是这座不起眼的坟,却戳破了流传两百年的误会。
我们总爱把历史人物简单化,要么是完美的清官,要么是纯粹的贪官;要么是高大的英雄,要么是滑稽的小丑。可刘墉不是这样,他有年轻时的理想主义,也有中年时的谨慎自保;他能跟和珅周旋,也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他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也是书坛上的“大宗师”。
那些评书里的“刘罗锅”故事,与其说是讲刘墉,不如说是老百姓对“清官”的一种想象——一个接地气、有智慧、能斗赢权贵的形象。但历史从来不是童话,真实的刘墉或许没有那么“可爱”,却比传说中更有血有肉。
下次再听人说“刘罗锅”,咱可以笑着补一句:“那可是个一米九的山东大汉,书法比当官还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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