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有个老木匠叫林实,手艺精巧为人厚道,可惜命短,不到四十便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儿子。长子林忠厚,年方十九,性子温吞;次子林诚善,刚满十六,机灵聪慧。林实临终前将二人叫到床前,叮嘱道:“我走后,你兄弟二人要相互扶持,家产平分,切莫因钱财伤了情分。”
林忠厚含泪应下,林诚善更是哭成泪人。谁曾想,林实去世不过半年,这家就变了模样。
一切皆因林忠厚娶的妻子柳氏。这柳金巧是邻镇屠户之女,生得膀大腰圆,性格泼辣精明。未嫁时就听闻林家有些积蓄,过门后便打起了独占家产的主意。
这日傍晚,林诚善从木工房回来,刚进院子就听见兄嫂房中传来争执声。
“你那弟弟整日泡在木工房里,能赚几个钱?还不是靠你养着!”柳金巧的声音尖锐刺耳。
林忠厚低声辩解:“诚善手艺渐长,前日不还接了张家的雕花大床么...”
“那点钱够做什么?我看他就是故意偷懒!明日就跟他分家,各过各的!”
林诚善站在院中,心中一阵酸楚。自父亲去世,兄长娶亲后,家中气氛一日不如一日。他默默走回自己房间,却见房门大开,自己珍藏的父亲遗留的一套精雕工具不翼而飞。
“哥,我的工具呢?”林诚善急忙跑到兄嫂房前问道。
柳金巧推门出来,双手叉腰:“我收起来了!整日摆弄那些破铜烂铁,能当饭吃?明日就分家,你自谋生路去吧!”
林忠厚站在妻子身后,面露难色,却一言不发。
翌日清晨,柳金巧早早起身,将家中物品分成两份。正房、铺面、良田和大部分银钱都归了长房,只给林诚善留了西厢一间旧屋、两亩薄田和父亲那间已没什么生意的木工房。
“看在你是我小叔的份上,再给你一袋麦子,够你吃上一个月。”柳金巧丢过一袋发霉的麦子,冷冷道。
林忠厚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林诚善心如刀割,却倔强地扛起那袋麦子,头也不回地走向木工房。
分家后,林诚善专心经营木工活。他手艺本就不错,加上勤劳肯干,渐渐有了回头客。而林忠厚那边,自从柳金巧当家,生意却一落千丈。她为人吝啬,用料偷工减料,交货拖延,老主顾纷纷转向别家。
一日,林诚善正在工房里赶制家具,忽闻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柳金巧,手中提着一篮炊饼。
“诚善啊,嫂子前些日子脾气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柳金巧满脸堆笑,“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芝麻炊饼。”
林诚善心中疑惑,却也不好推辞,接过篮子道了谢。
柳金巧走后,林诚善看着那篮香气扑鼻的炊饼,正想拿起一个,忽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犹豫片刻,取了一角饼屑,走到后院喂了看门的老黄狗。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黄狗突然哀鸣起来,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林诚善大惊,忙请来兽医,却已回天乏术。
“这狗是中了剧毒啊。”兽医检查后说道。
林诚善浑身冰凉,望着那篮炊饼,冷汗直流。他怎么也想不到,嫂子竟狠毒至此!
当晚,他辗转难眠,忽听窗外有动静。悄悄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后院老黄狗毙命处摸索着什么。定睛一看,竟是柳金巧!她似乎在草丛中寻找什么东西,片刻后匆匆离去。
第二天,林诚善正准备去报官,柳金巧又来了,这次更是热情,硬要拉他去家里吃饭。
“你兄长想你了,今日特地买了鲜鱼,你一定得来。”柳金巧边说边拽着林诚善的衣袖。
林诚善心中警铃大作,推辞道:“今日约了李员外看家具图样,实在抽不开身。”
柳金巧脸色一沉,又强装笑脸:“那明日一定来!”
林诚善心中恐惧,连夜收拾行李,天未亮就悄悄离家,在镇外山脚下租了间茅屋暂住。
如此过了半月,林诚善的木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一日他收工回家,见茅屋前倒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忙上前搀扶。
“老伯,你没事吧?”林诚善将老乞丐扶到屋内,端来热水和干粮。
老乞丐吃饱喝足,打量了林诚善一番,忽然道:“小伙子,你眉间有团黑气,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林诚善苦笑,便将分家后嫂嫂下毒以及逼迫之事一一道来。
老乞丐听罢却摇头笑道:“你呀,错怪你嫂嫂了。”
林诚善愕然:“老伯何出此言?那毒饼毒死了我家看门狗,千真万确!”
老乞丐捋了捋胡须:“我问你,你嫂嫂若真要害你,为何先用毒饼试探,打草惊蛇?又为何亲自上门,大张旗鼓地请你吃饭?真要下毒,方法多的是,何须如此招摇?”
林诚善一愣,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老乞丐继续道:“那日你嫂嫂深夜去后院,可是在狗毙命之处?她不是在埋毒,而是在找证据!我听说镇上最近来了个江洋大盗,专挑独居的年轻手艺人家下手,已害了好几条人命。你嫂嫂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演了这么一出戏,逼你离家避难。”
林诚善将信将疑:“可那饼确实有毒...”
“饼有毒不假,但未必是你嫂嫂所下。”老乞丐压低声音,“你可知镇上新开了家木工作坊?”
林诚善点头:“听说过,店主姓贾,手艺不错,价格也公道。”
“那你可知,这贾掌柜的底细?”老乞丐神秘一笑,“他就是那个江洋大盗!专挑同行下手,既抢钱财,又除竞争对手。你手艺好,已是他的眼中钉。”
林诚善半信半疑,老乞丐也不多言,告辞离去。
隔日,林诚善到镇上采购木料,果真听说几起命案,受害者都是独居的年轻手艺人。他心中不安,故意绕道经过贾氏木工作坊,却见贾掌柜正送客出门,两人目光相对,贾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随即堆起笑脸。
林诚善心中一惊,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当晚回到茅屋,林诚善越想越怕,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他吹熄油灯,从门缝望去,只见两个黑影正在靠近。
“确定是这里?”一人低声道。
“错不了,那小子今天还去镇上采买,我一路跟来的。”另一人回答,声音竟是贾掌柜!
林诚善吓得魂飞魄散,正不知所措,忽听远处传来柳金巧的大嗓门:“官差大人,就在前面!那贼人定在那儿!”
紧接着火把通明,人声鼎沸。两个黑影见状,慌忙逃窜。
林诚善开门一看,只见柳金巧领着四五名官差快步走来,林忠厚也跟在后面。
“诚善!你没事吧?”林忠厚快步上前,抓住弟弟的手,声音颤抖。
原来,柳金巧早就察觉贾掌柜可疑,又听闻多起命案,担心小叔安危,才想出毒饼计策,故意打草惊蛇,逼林诚善离家。那饼中的毒药是她从父亲那里要来的麻醉药,本不会致命,谁知老狗年迈,受不住药力。那晚她去后院,正是想找回可能残留的毒药,以免留下证据反害了自己。
“我怕直接告诉你实情,你年轻气盛,不肯离家,反倒打草惊蛇。”柳金巧叹道,“只好用这笨法子,让你自己害怕逃走。”
官差在周围搜查,找到了贾掌柜慌乱中掉落的一把匕首和一小包毒药。
领头的官差对林诚善道:“小伙子,你嫂嫂三天前就来报案了。多亏她机警,我们才能设下这个局,引出这个贼人。”
林诚善恍然大悟,向柳金巧深深一揖:“嫂嫂救命之恩,诚善没齿难忘!”
柳金巧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初分家,我确实存了私心,这些日子看你独自打拼,倒比在你哥手下更有出息,我也心安了些。”
林忠厚红着脸道:“都是我的错,耳根子软,没主见...”
兄弟二人执手相看,前嫌尽释。
事后,贾掌柜及其同伙被缉拿归案,果然是流窜多地的江洋大盗。林家兄弟重修于好,合并家业,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生意越做越红火。
而那位神秘的老乞丐,自那晚后再无踪影。有人说他是云游的侠士,有人说他是隐居的高人。只有林诚善心中明白,无论老乞丐是谁,都是他命中的贵人。
一年后,林家翻修老宅,在院中桂花树下挖出一个陶罐,里面满满一罐银元,还有林实老先生的亲笔字条:“若兄弟和睦,此罐作本扩业;若兄弟阋墙,此罐助弱抗强。”
柳金巧捧着陶罐,泪如雨下。
自此,青石镇林家以“兄弟和睦,家业兴旺”闻名四方,而那一段“恶嫂救叔”的奇闻,也成了当地人口口相传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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