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一夜头疼过后,马子海给自己准备了一些头疼药,什么布洛芬胶囊、对乙酰氨基酚片、羊角片。因为除了农忙外,小舅子全海军接了一些宴席的活计。这么多年,马子海边干农活,边跟着小舅子在宴席上打下手,也学得一手好厨艺。河滩村是个大村,一年到头,红白喜事一直排着队呢。村里就数全海军和马子海的厨艺好,所以,席面排着队,一家接一家。这一忙起来,马子海的头疼在止疼药的加持下,也就很少再犯了。
这天,马子海从包谷地浇水回来,小舅子就赶来给他说:“姐夫,下周四队的河州老板马尔力打发丫头,叫咱俩准备席面,一共 100 桌,活我应下了,你准备准备!” 本来这事搁到平时也没啥,但是马子海一听到 “河州” 二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胸口一下子闷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了。小舅子见他这样,以为他的头疼又犯了,赶紧扶着他坐到了炕上。小舅子说:“姐夫,你这头疼应该去乌鲁木齐的大医院好好看看,这么着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呀!” 马子海发现,这次除了有点胸口闷之外,头疼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发作。
但是,脑子里的画面多了起来。自己老家的画面第一次出现在脑海里,是黄河边,山上的那个破败的村庄,是河州的村庄。一个 “河州” 二字,竟然打通了他记忆的部分脉络。可再刻意去想时,就好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个大石头,涟漪散去后,一切又恢复原状,记忆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缓过来后,他对小舅子说:“没事,兄弟,我好着呢,明天我跟你去准备材料!”
河滩村庄子上的宴席是非常热闹的。每家的子女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先是聘请媒人,然后订婚,最后就到了订大礼、定下婚嫁的大日子。日子定下了,家里的左邻右舍、亲戚们就会及时赶到。男人们宰牛宰羊,劈柴加火煮肉;女人们就开始炸各种油货,馓子、酥散、油果子,制作精美的点心。
马子海他们是提前三天进驻河州老板马尔力家中的。小舅子全海军指挥着打下手的东家的几个年轻娃娃盘着锅灶,搭着遮阳棚。马子海指挥着几个年轻女子准备下午要炸的大鲤鱼、丸子、袈裟。一直忙到晌午过了,才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马子海端起东家女人送来的面旗子汤饭,唏哩呼噜地吃得不亦乐乎。
正吃着欢时,东家河州老板马尔力领着一帮子老家的亲戚进了门。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自打进门起就盯着马子海看。马子海被这位老妇人盯着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也没有太在意。吃罢晌午饭,他们又开始忙着准备其他的一些食材。
待那些口里来的客人吃罢晌午饭,东家女人走过来对马子海说:“河生,我家河州老家的亲戚想找你说个话。就在那个偏房里。” 马子海看了看那间偏房,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内心的那种想要寻求真相的欲望,又驱使着他不得不去。
他走到偏房门前,在经过一番犹豫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推开了门。刚才盯着他看的那个老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赶紧说:“尕努海,快来,快来,快到阿姨跟前来。” 老妇人急忙过来牵住了马子海的双手。马子海尴尬地朝后躲了躲,唯唯诺诺地说道:“阿姨,你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不叫尕努海,我叫杨河生!” 老妇人将信将疑地端详着他的脸。
“不对啊!这明明就是我亲外甥啊!这世上哪里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老妇人不停地自言自语道。突然,她将右手食指竖在了嘴唇间,嘘了一声,悄声说:“对,你就叫杨河生,不叫尕努海,更不叫马子海,是我老婆子认错了人!” 说着就瘫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哎,我苦命的姐姐哦,把眼睛哭瞎了也没把个尕努海盼回来。”
马子海尴尬地立在屋子中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过这妇人看着就很亲切,但是马子海的记忆里却没有她的位置。正在这时,妇人眼泪婆娑地对马子海说:“尕娃,你去忙你的吧,让我老婆子自己呆一会儿。” 马子海借机就退出了屋子。但是心里却又多了一个疑问:难道自己真是老妇人口中所说的 “尕努海”?
就这样,脑子中缠绕着 “尕努海” 这个名字,马子海浑浑噩噩地忙完了河州老板马尔力的宴席。下午,收拾家当准备撤离时,老妇人再一次找到了马子海。她已经从东家女人那里了解了大概,认定这孩子就是当年跳了黄河、生死未卜的外甥马子海。但是她不能说。老家的派出所隔三差五就要去她姐姐家里问孩子的下落,每问一次,对于她姐姐来说都是一次心灵上的折磨和鞭挞。每一次派出所的人走后,她姐姐就要躺上几天才能缓过来。
自从马子海伤了老家的小舅子,在庄子上造成一死一伤的大案潜逃后,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马子海跳进黄河早都喂了鱼。那件事之后,他们一大家子兵分几路,悄悄地在庄子的下游找过马子海,但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慢慢地,后来,他们也就死了心,再也不找了。甚至马子海家里,还在祖坟里,给他垒了个衣冠冢。
但是,杨河生所有的面貌特征都符合自己外甥的一切。但是老妇人不能认,她心里明镜一样,她绝对不能认。她只能抓着外甥的双手,默默地流眼泪。“尕娃呀,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她哭着说。马子海心里酸楚楚的,有些关于老家庄子的记忆不停地像黄河的浪涛一样在脑海里翻滚着。那些记忆试图再一次连接起来,但总是在某一处刻意地中断,然后就一片模糊,不再成型了......
老妇人最终还是走了。临走前,她托人给马子海带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记住,我的尕娃,你既不叫尕努海,也不叫马子海,老家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你忘掉这一切,安安心心在新疆过日子。” 抚摸着这张纸条,马子海在河坝沿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即便这样,中断的记忆还是没有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
那一夜,来到新疆后的一切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未完待续,友情提示: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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