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斧,新年快乐哦!”
2018年的零点钟声刚刚落定,手机屏幕便应声亮起,跃出了她的祝福。窗外的鞭炮声正噼啪作响,淹没着旧岁,却衬得这方寸屏幕里的字句格外清晰。“小脑斧”,这是她独独给我的昵称,带着几分戏谑,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亲昵。
我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这一个月,过得漫长而又空洞。自从她说因为期末考不能再来陪我,我的周末便失了颜色,日子只剩下工作和对着日历默默倒计时,数着她还有几天才能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公司的业务调整让我接手了许多新活,忙碌是有的,但每当停下来,那种无所适从的期盼便填满了每一寸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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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过这一个月,盼来的却是她放假要回家的消息。她说,假期里偶尔会在万达广场那家麦当劳打工,如果我想她,可以去那里找她。
春节眼看着就到了,情人节和除夕挨得那样近。想起圣诞节只送了个小玩具,元旦也平淡度过,心里便盘算着,这次要郑重些。最新款的手机,还有纪梵希那份喜庆的春节礼包,被我仔细包好,想着能一并弥补之前的疏忽。
那家麦当劳,就在万达广场楼下,地处繁华,毗邻地铁,终日人潮不息。餐厅有两层,一楼是寻常的点餐取餐区,从内侧楼梯上去,或者直接从万达二楼都能进入。二楼更宽敞些,有一片亲子空间,总是充满了孩子们的嬉笑声。
“我跟你说哦,我被选为这个餐厅的品牌大使了。”她趁着送餐的间隙,溜到我桌边,压低声音,眼角眉梢却藏不住一丝小小的得意。“是吗?那太好了。”我应和着,心里却在搜刮更漂亮的夸赞词句,最终却只是干巴巴的一句。我向来口拙,不善于用言语讨女孩欢心,这大概也是我单身至今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所谓的品牌大使,要换上粉色的制服,配上黑丝,据说很能吸引一些年轻男孩的目光。我抬眼悄悄打量她,普通的员工服还未来得及换下,但青春的气息是掩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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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一片蔚蓝晴空,四季还有夏和冬谁说只能做朋友……”店里的音响循环着贺岁歌曲,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等着她下班。窗外,沈阳的二月的寒风凛冽,路口等红灯的年轻人缩着脖子,与那些提着大包小裹置办年货的长辈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家就在马路对面。我把那份沉甸甸的礼物递过去时,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极大的惊喜:“哇!这……太谢谢你啦!”她扬起小脸,冬日一缕难得的阳光正好映在她脸上,许是天冷,又或是兴奋,两颊泛起浅浅的红晕,朝气蓬勃,是那种在校大学生独有的、干净的气息。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很难将眼前这个女孩与几个月前,在那种灯光暧昧的场所、身着礼服为客人斟酒的“公主”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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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于我,向来与平日区别不大。家里只有母亲一人,除了她张罗的一桌我爱吃的菜,剩下的便是无尽的无聊。不知从何时起,年份仿佛被按了快进键,刚过完年,一抬眼竟已是三月底了。
“小脑斧,你去过长白山吗?”
“没有。”
“那……这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我下周一没课。”
我在公司两年多,从未休过一天年假。旅游,对我这个没什么爱好的人来说,吸引力寥寥。长白山,对东北人而言,熟悉又陌生。但“和她独处”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向公司提交了年假申请。
同事们对于我这个“加班狂”首次休假,并且疑似是去约会的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我心底竟生出一丝久违的自豪感。
周五下班,我破天荒地没有加班,背起行囊直奔车站。她也是匆匆赶来,一人一个背包,像两个逃课的学生,踏上了开往长白山的夜车。
火车哐当一夜,次日清晨六点多抵达。又转乘出租,才到山脚。司机很健谈,说游客多是冲着天池来的,但能不能看到,全凭天气运气。于我,看不看得到天池,真的不重要。
春寒料峭,山脚下游人不少。我们裹上厚厚的棉大衣,随着人流向上。半山腰有处平地,几家小店,卖些吃食。我们停下歇脚,买了煮鸡蛋。旁边,一只小猫慵懒地蜷在地上,丝毫不畏寒。
我从小就喜爱小动物,虽因种种缘故未能饲养,但这份喜爱从未减退。她也是极爱猫的。
“我想撸猫了。”她说着,眼里有光。
那一刻,我忽然想,如果将来能和她在一起,养只猫似乎也不错。我曾想过养狗,阿拉斯加那样的大狗,但猫……或许因为她喜欢,一切都可以不同。
去看天池要换乘专用的越野车,在盘山路上旋转飞驰,像坐过山车。天池边的风极大,几乎站立不稳。她宝贝似的捧着一台略旧的佳能相机,镜头盖是个可爱的熊猫图案,像她本人。
天气极好,天池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静谧地躺在群峰之间。大自然的壮阔,让人心生敬畏。我们顶着狂风,拍照,留念。我在心里,对着天池默默许了一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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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又游览了几个景点。山里的空气清冽,我原本有些鼻塞,竟不药而愈。
一天的奔波结束,我们按计划乘车前往延吉市。长途客车上,疲惫袭来。正吃着零食,忽觉肩头一沉。转头,她已靠着我沉沉睡去。她没有化妆,头发因汗水有些黏连,略显狼狈,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模样。肩膀渐渐酸麻,我却一动不敢动,只愿这路再长一些。
夜幕下的延吉市,灯火阑珊。我们入住的民宿在延边大学对面,是她订的。房间很大,ins风格,宽敞明亮。“我能在这里住一周都不嫌腻,”她进门便感叹。简单吃过晚饭,她几乎是立刻倒在床上昏睡过去,手机随意丢在茶几上。
我却毫无睡意,坐在沙发里,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烟夹在指间,明明灭灭。
茶几上,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振动了几下。
我知道不该看。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瞥见了那条弹出来的消息。
是她男朋友发来的。内容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愉悦:“王子看着公主入睡,在想,她是永远的公主,那么纯洁那么美丽。”
“王子”……“公主”……“纯洁”……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骤然停止跳动。长白山的寒风,似乎追到了这温暖的室内,将我周身血液都冻僵。一天的美好,过去几个月的点滴,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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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她的男朋友,我只在初识那晚听她提过。说是高中同学,初恋,因吵架分手后她才去的商K。我从未在意她的过去,我以为,我喜欢的、我面对的是现在的她。可我万万没想到,在另一个男生的世界里,她依然是那个不谙世事、需要被守护的“纯洁”公主。那么,我算什么?这段关系,又算什么?
第二天,我装作若无其事,陪她逛延吉。延边大学、公园、人民广场(在那里吃了炸鸡)、品尝当地美食……晚上回到民宿,看电影,亲密。一切似乎依旧,只有我知道,心底已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所有光线照进去,都消失无踪。
初夏,北京郊外。全国集训的最后一次集会。因为业务收缩,讲师只剩二十几人。X就坐在我对面。她的样貌,几乎精准地契合了我对女性所有抽象的审美想象。过去两次全国会议,我只敢远观。这次,距离近了,同事情谊也因即将离散而变得浓郁。我的那点心思,很快被周遭精明的同事们看穿,甚至有人暗中撮合。X似乎也并不排斥。
可我心里,却被A的身影塞得满满的。从长白山回来後,A又以学业为由疏远了我。我未曾点破手机的事,像个鸵鸟,把头埋进沙土,奢望她能自己处理干净那段关系,然后走向我。
三天集训,转瞬即逝。散伙饭,K歌,弥漫着淡淡的伤感。X离去的背影,似乎带着一丝等待落空的失落。我站在原地,终究什么也没说。有些人,有些话,或许注定只能烂在心里。北京的那个夏天,连同那份未曾启齿的心动,一起被封印在了记忆里。
回到沈阳,我再次约出了A。之前,我几乎清空了阴阳师商城的玩偶,堆满一桌的“山兔”“茨木”“雪女”,想给她一个惊喜。她却没有预想中的雀跃,反而略带责怪地说我乱花钱,虽都收下了。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一切如旧,只有我心里的那块巨石,越来越重。
电影院的娃娃机里,有一只小恐龙,她抓了几次都没成功。
六月的一个午后,阳光炙烤着大地。我独自一人又来到那家电影院,买了三十个游戏币,对着那只小恐龙,一遍一遍地抓。旁边有个小女孩,两个币子落空,满脸失望。在我投下第二十个币子,终于将小恐龙成功抓起时,我把剩下的十个币子全塞给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看着她惊喜的表情,我心中掠过一丝苦涩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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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陪我的,往前迈一步。”世界杯期间,我又开始流连于各家商K。这句话,我说得烂熟,也说得心灰意冷。那晚,我创下了一家店连换11个女孩的记录。经理笑逐颜开,我却只觉得索然无味。胭脂俗粉,没有一个眉眼似X,更无一人有A的神韵。我只是买醉,用喧闹填补她留下的空虚。
“你和他……?”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在那次她时隔两月又来找我、依旧订在那家熟悉的情侣酒店时。
“哦?”
“我不小心……看了你的手机。”
“哦,”她反应平淡,“我说过的,咱俩不可能。”
“那为什么还来陪我?”我问出了最愚蠢的问题。
她没有回答。
酒店房间,我们住遍了每一个。这里曾是我心灵的避难所,此刻却让我窒息。她反复听着那首《纸短情长》,我送她一支纪梵希的眉笔,想缓和气氛,却只换来一句“真的不用给我买这些,我用不到这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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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可能不会经常来找你了,课程越来越多了。”她整理着书包,语气平常。
“那个……我想开一家店,一家猫咖,你说叫什么名字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略显惊讶,随即淡然道:“那就叫‘纸短情长’吧。”
创业的念头,因她而愈燃愈烈。我想向她证明自己,想为她铺一条路,想让她明白,我才是那个能给她稳定未来的人。我固执地认为,那段高中恋情脆弱得不值一提。午后的猫咖,阳光、咖啡香、慵懒的猫咪、她作为女主人的笑脸……这画面成了我心中最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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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很快就要有猫了。
而这与商K公主的100天恋爱,像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始于新年零点的祝福,终于一个未曾命名的猫咖梦想。梦醒了,公主回到了她的城堡,而我,或许终究只是那个在台下仰望的、不合时宜的观众。
故事来源于:猫灵社(我是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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