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2022年6月的一个早上，北京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味飘着，监护仪滴滴响，92岁的刘思齐盯着心电图上的波纹，护士说她凌晨又翻床头柜，摸出那个铁盒里折成方块的信，轻轻按在胸口，护工记得，老人总在夜里小声念“小卿”，像念一个寄不到的地方。
1930年代上海弄堂里婴儿哭的时候，没人知道这女孩将来要经历多少分开，父母做地下工作被抓，她跟奶奶在阁楼躲了三天三夜，八岁那年母亲托人送她去延安，瘦小的丫头在晚会上演孤儿，台下毛泽东看着台灯的光，说了一句，你自个儿也是个半孤儿。
监狱的铁窗在她十六岁那年关上，四个冬天的霉味钻进指甲缝里，放风时她总盯着远处的山发呆，获释那天毛泽东握着她的手说好好活着，这句话被人抄在窑洞墙上，成了战友们互相撑着的那句话。
1949年拍结婚照，毛岸英的军装扣子总也扣不齐，新婚那晚他摸黑给她系围巾，说黑灯瞎火我也认得你的声音，第二年十月朝鲜的消息传来了，中南海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刘思齐后来才晓得，主席藏起儿子的照片，是怕她看了更难过。
晚年整理毛岸英的遗物，她发现他给彭德怀的作战笔记里夹着一张字条，见字如面，今夜可能去最前线，勿念，那些材料堆了三个樟木箱，有朝鲜老兵的口述，有美军空袭的记录复印件，记者问她为啥不写书，她摆弄着烧焦的怀表，等资料对上号再说吧，历史经不起马虎。
最后住院时，女儿在母亲枕下发现一张泛黄的信纸，开头写着岸英同志，护工说老人昏迷前还念叨着第三十七页数据不对得再核对，七月七日清晨，护士把那支温热的钢笔放在她手心，铁盒里的告白信，始终没写完。
窗外石榴树响着，树根底下埋着两个年轻人没走完的日子，泛黄的作战日志，写到一半的字，也许比那些传说更接近真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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