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首款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全球同步上线。
该游戏以吴承恩所著《西游记》为背景设定,通过情感叙事再现充满东方美学特色。
游戏场景中大量高度还原的中式古建筑呈现成为游戏一大亮点。
据媒体不完整统计,在各省市36个取景地里大同独占6个,包括云冈石窟、悬空寺、华严寺、善化寺、觉山寺、永安寺等著名古建筑。
塞外的风,吹过雁门关,吹过云冈石窟的佛龛,这次终于吹进这座被煤尘与时光共同包裹的城市——大同。
大同的人,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人。
2008 年 1 月 3 日,天还没亮,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御河桥。
车里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灰白头发贴在额前,像被风吹皱的宣纸。
他叫耿彦波,新任大同市长。
彼时的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 5 年,他将与这座城互为刀刃,互为刀鞘,互为伤痕,也互为荣光。
到岗第二天,耿彦波谁也没打招呼,踩着一双沾满黄土的皮鞋,钻进古城北段。
眼前是一座三四层楼高的垃圾山,臭气熏天。
当地人告诉他:“垃圾底下,是 600 年前朱元璋第十三子朱桂的代王府城墙。”
那一刻,他像被雷劈中——
“原来大同的魂,被埋在了垃圾里。”
他爬上垃圾山顶,寒风卷着塑料袋啪啪打脸。他忽然转身,对随从说:
“给我五年,我把这座城,从垃圾里抠出来。”
夜里十一点,规划局会议室烟雾缭绕。
耿彦波把 2006 版总规“啪”地合上,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
“城市往西、往南,是惯性;往东,才是未来。”
他抓起餐桌上的餐巾纸,用圆珠笔唰唰一画:
中间一条御河,像一把剑,劈开新旧两个世界。
西边,古城全部定成“保护区”,一寸高都不许长;
东边,御东新区,花园式新城,行政、文化、商业一股脑搬过去。
“这叫古今兼顾,新旧两利。梁陈方案没做成,我们大同做。”
那天夜里,他第一次在餐巾纸背面写下四个字:
“一轴双城”——后来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也写进大同的命运。
2008 年 3 月,一纸《紧急通知》贴满古城:
“所有在建项目,立即停工;所有违建,限期拆除。”
挖机轰鸣,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2009 年,平均每一天,大同有 1 万多平米建筑消失。
最夸张的是东城墙外,43 公顷违建,7 天夷为平地;
最扎心的是新胜苑小区,交房不到 10 年,为给城墙让路,整片楼被“腰斩”。
拆迁户李大娘抱着小孙子,坐在瓦砾上哭:“才装修的婚房,说没就没了。”
耿彦波路过,蹲下来,替她抹眼泪:“大娘,三年后,您抱孙子登上新城墙,我给您当导游。”
那天回家,他把自己关进办公室,灯亮到凌晨三点。
秘书听见里面反复播放一首《雁北谣》,调子呜咽,像塞外的风。
从此之后,大同成了全国最大的工地,耿彦波成了“包工头”。
他几乎不在政府大楼出现,白衬衫被汗水浸成地图,灰皮鞋裂着口子。
清晨六点半,二十多个局长站在寒风中“等点名”,谁也不知他今天要去哪。
“井盖合缝 3 毫米以内,裂缝超过 1 毫米,给我砸了重做!”
“沙子水泥比例 3:1,谁偷工,谁坐牢!”
骂完,他蹲在路边啃五毛钱煎饼,两口下肚,灌一口矿泉水,继续走。
五年里,他修了 200 条路、400 里街巷;种下 1000 万株树,把十里铺山染绿;
工人们私下给他起外号——“耿疯子”。
他却说:“春天挨骂,夏天就好,秋天有收获。冬天?留给历史。”
耿彦波一刻不停息地催促着大同的城市化。
在御东新区,耿彦波陆续开始了五大馆的修建。
本着“每个大师都给大同留下一个作品”理念,美术馆请了英国福斯特,大剧院请的日本矶琦新,图书馆请的哈佛建筑系主任科恩……
2010年,修复文瀛湖森林公园;2012年和2013年,花费4000万元引入1000万立方米黄河水,将文瀛湖灌满。
路网改造全面铺开。
“先修路,把城市的框架拉下来。”
在耿彦波的城市改造理念中,道路不仅仅是为了交通,更是城市的血脉,是城市最直观、最生动的窗口。
2007年他在太原主导的迎泽大街拓宽改造工程就是印证。
单单2009年,改造、新建的城市道路就达43条、总长110公里,雨污、弱电、自来水、供热等所有管网工程一并入地。
5年时间,耿彦波一共修了200余条道路、400余里。
不仅修路,还“起名字”。
重熙路、太和路、泰和路等道路以北魏、辽、金时期皇帝的年号来命名;
魏都大道、平城街、云州街、西京街等以大同的历史称号、典故来命名。
曾给耿彦波当了半年秘书的姬亚东,回忆耿彦波榆次的工作时说道,
“耿彦波做事效率很高,常常不按常规行事。
比如建设工程的供电有问题,他不会按常规先找副书记,由副书记找城建局局长,城建局局长找供电公司一把手,供电公司具体负责工作的人最后去落实,
他常常是直接找供电公司的经理,甚至是具体供电所的相关业务负责人。”
耿彦波从不在政府大楼办公,总是在工地或街道。
他高高瘦瘦的,穿着白衬衫,带着各部门几十号人马,现场会随时开。
一天只睡不到五个小时,天不亮就来工地巡查,谁也不知道是去哪个工地,所有局长、工程经理六点半就得在工地等着他。
大同冬天早上六点半天还是黑的。“
他总是出现在施工现场,看上去就像一个包工头,不像个领导,就像个受苦的人。”
一位国企退休工人以前在工地经常能看见耿彦波。
日本纪录片的导演曾问耿彦波,“为什么你不能怀柔一点呢?”
耿彦波说,“没有时间啊,我还能干多少年?
大同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了,这次能冲上去就上去了,上不去就上不去了。”
历史不会再给大同任何机会了。
耿彦波团队在大同采用的“文化引擎+基础设施”模式,先修复文保建筑、再完善路网、最后招拍挂周边地块。
大同古城内地价由2008年前的约60–80万元/亩,在2015年前后上涨至200万元/亩以上。
代王府周边商业用地成交单价最高突破300万元/亩,实现“文化投入→土地溢价→财政反哺”的闭环。
2013 年 2 月 5 日,小年。
拆迁户们凑了 3128 块钱,给耿彦波买了双新皮鞋,放在市政府门卫室,附一张纸条:
“耿市长,把大同走成这样子,鞋都破了,换双新的吧。”
当天下午,省委调令到:耿彦波任太原市市长,即刻赴并。
没有告别宴,没有送别仪式。
他站在和阳门城头,抚摸着尚未合拢的 185 米城墙豁口,像抚摸自己未愈的伤口。
车启动那一刻,上万市民涌上街头,红绸子签名长达百米,有人跪地,有人痛哭。
耿彦波把脸埋进手掌,泪水顺着指缝滴在那双崭新的皮鞋上——
鞋面锃亮,鞋底却再没机会踩上大同的尘土。
饯行宴会上,耿彦波举着酒杯敬酒,对同事们开玩笑,“婚姻太短了,没机会了。”
合完影后,耿彦波钻进车子,老泪纵横。
继任者来了,考虑道大同负债问题,125 项工程被叫停,西城墙豁口一留就是 3 年。
债务数字被翻出:200 亿。
媒体口诛笔伐:“造城市长留下烂尾城。”
拆迁户走上法庭:“还我老屋。”
国家文物局黄牌警告:“拆真建假,限期整改。”
耿彦波一言不发,只在一次采访里低声说:
“我就像一只蜡烛,两头点,一头照亮古城,一头灼伤自己。”
2016 年,大同城墙合龙;
2019 年,代王府开府;
2021 年,中秋夜,大同古城客流 370 万,居全省第一。
复建后的代王府与《天下大同》实景演艺、九龙壁等形成集群,2025年接待游客已“超百万”。
官方预测,随着商业街区全部投运,片区年均可承载约200万游客,带来“数亿元旅游消费收入”。
2025年,大同旅游已经一跃成为国内顶流,吸引无数明星和博主前来打卡。
出租车司机老李边打方向盘边咧嘴笑:
“耿市长在的时候,骂他最狠的是我;现在谁说他不好,我第一个翻脸。”
夜里,东城墙灯光秀亮起,梁思成纪念馆静立其下。
“奋皇城古都之余烈,振大同崛起之长策……”
游客驻足朗读,孩子跑过,风掠过,字句铿锵如新。
今天,如果你清晨六点登上大同城墙,
或许还能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是晨练的老人、外地的游客,或者只是记忆里的他。
灰皮鞋早已磨破,可每一步,都踩在城市的心跳上。
大同人常说:
“老耿在的那 5 年,变化比过去 50 年都多;
他留下的,不只是城墙、剧院、湖泊,
还有一句话——
‘错过这次机会,历史不会再给大同任何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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