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佚名 撰稿:闻叔
列车往北开,窗外的稻田黄了半截,风裹着稻花香飘进来,混着车厢里的泡面味,呛得我鼻子发酸。我拽了拽身上的薄牛仔外套 —— 夏末的东北早晚凉,兜里的身份证边缘都被我攥得发毛,帆布包里的洗漱用品叮当作响,那包还是当年闫跃在光复路给我买的,现在拉链坏了,露出半截薄荷味的牙刷。
38 岁了。镜子里的我,眼角细纹比去年又深了点,头发掉得扎起来就一小撮,不像 2001 年夏末,刚满 20 岁的我背着妈缝的碎花布包,从白城农村坐绿皮火车到长春,出站时被傍晚的风扑了满脸,带着槐树叶的潮气。
那时候长春的重庆路真热闹,烤冷面摊的油烟飘得老远,穿短袖的人摩肩接踵,我攥着兜里仅有的五百块钱,站在公交站牌前发愣,连 “13 路往哪开” 都看不懂。
“大妹子,找工作不?去我那,动动嘴就能赚钱,月薪 4000!”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我耳朵里。说话的是闫跃,梳着板寸,额头上挂着汗,手里攥着瓶冰镇老雪,瓶盖没拧开,烟叼在嘴角,烟味混着啤酒气飘过来。他穿件黑 T 恤,洗得有点发白,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运动鞋,看着像个混日子的,又透着点实在。
我偷偷抬眼瞅他,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赶紧低头往同乡王姐身后躲。王姐比我大五岁,在长春打了两年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别听他白话!夏末骗子多,专骗咱这种刚进城的小姑娘,真把你拐去坐台,哭都没地儿哭!”
我心 “怦怦” 跳,手心里全是汗。闫跃却跟在后面没挪步,把啤酒瓶往手里转了圈:“妹子,我不是骗子!我那歌厅就在前面,旁边就是派出所,你们去瞅一眼,要是不像正经地方,你们扭头就走,我不拦着!再说了,这夏末天儿热,我还能骗你们去晒太阳?”
王姐停下脚步,叉着腰,脸绷得紧紧的:“你说的是真的?要是敢骗咱,咱现在就找派出所同志,让他们治你!”
闫跃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前面带路:“走!过了这条街就是!你们瞅着,派出所的蓝牌子亮着呢!”
真没骗我们。过了重庆路拐角,就看见派出所的牌子,旁边 “跃动歌厅” 的红灯笼亮着,门脸不大,玻璃上贴着 “一元一首” 的红纸。我们进去一看,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 开放式大厅,摆着十几张塑料桌,吊扇 “嗡嗡” 转着,几个穿短袖的老头老太太围着点歌机,唱《军港之夜》,桌上摆着冰镇汽水和煮毛豆,烟味混着豆香,挺热闹。
“不是让你们坐三陪!” 闫跃赶紧把烟掐了,手在 T 恤上蹭了蹭,“就是端茶倒水,会唱歌的话,客人点歌你陪着唱两首,自愿的。你瞅这些客人,都是附近小区的,晚上来凉快凉快,没坏人!”
天渐渐黑了,夏末的长春晚上倒舒服,就是蚊子多。闫跃没逼我们做决定,反而去隔壁烤串摊,给我们每人买了两串烤面筋,加了辣,热乎的。“不管干不干,认识就是缘分,” 他挠挠头,笑得有点憨,“出来打工不容易,先垫垫肚子,晚上蚊子多,我给你们拿点花露水。”
那天晚上,他帮我们找了个小旅店,三十块钱一晚,有吊扇。九点多的时候,他又来敲门,手里拎着瓶花露水:“妹子们,要不现在去店里再瞅瞅?晚上人多,你们看看氛围,要是不喜欢,明早我帮你们打听别的活儿,夏末饭店缺服务员,好找!”
我当时觉得,这人挺实在。歌厅里晚上更热闹,有个穿老头衫的大爷,唱《小白杨》唱得嗓子都哑了,闫跃递过去一瓶冰镇矿泉水,说:“李叔,慢点唱,别渴着,冰柜里还有冰西瓜,我给你切一块?”
后来我才知道,闫跃也是农村的,家在松原,当年揣着五百块钱来长春,摆过烤串摊,送过外卖,晒得黢黑,最后才开了这家歌厅,娶了媳妇,有个三岁的儿子叫乐乐。我在店里待了半年,他对我格外照顾 —— 夏末我怕热,他给我买了台小风扇;我想家,他给我妈打电话,说 “婶子放心,桐桐在我这挺好,我天天给她买冰棒”。
变故是那年夏末尾巴来的。闫跃的媳妇,跟着一个包工头子跑了,据说那人给她买了金项链,还带她去吃了西餐。闫跃没办法,只能每天把乐乐带到店里,孩子穿件小背心,手里攥着冰棍,哭着要妈妈,闫跃一边调点歌机,一边哄,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看着心疼,主动说:“闫哥,要不我帮你带乐乐吧?我在家带过我小侄,会哄,还能给孩子扇扇子,防蚊子。”
他当时愣了一下,然后抓着我的手,特别用力,手心里全是汗:“桐桐,你真是个好姑娘。”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冒泡。帮着带乐乐,给他洗小背心,晚上乐乐睡着了,我还帮闫跃算账本,吊扇 “嗡嗡” 转着,他总说:“桐桐,等我缓过来,一定好好对你,带你去吃大餐。”
那年夏末的最后一天,我过生日,21 岁。闫跃在歌厅里摆了个小蛋糕,还让客人们一起给我唱生日歌,冰柜里冻的西瓜切了一大盘。蜡烛点着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眼泪 “唰” 就下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他哭:“闫哥,谢谢你,没人对我这么好。”
从那天起,我们就住在了一起。他没提结婚,我也没问 —— 我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每天能一起吃烤串、啃冰西瓜,就够了。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拿着验孕棒,手都在抖,跑去找闫跃,想给他个惊喜。他当时正在修冰柜,听我说怀孕了,手里的扳手 “当啷” 掉在地上。
“桐桐,你听哥说,” 他拉着我的手,语气特别温柔,还递过一根冰棒,“你才 21,太年轻了,现在要孩子,耽误你。再玩两年,等哥把店扩大点,给你办个体面的婚礼,咱再要娃,行不?你看这夏末,孩子生下来冬天多冷,不好带。”
我当时脑子一热,觉得他说得对 —— 他是为我好,不想我早早被孩子绑住。我跟着他去了医院,躺在手术台上,肚子一阵阵疼,我咬着牙想:等明年夏末,我一定要给闫跃生个大胖小子,带他去公园看荷花。
那是第一次。后来的十年里,我又怀了四次,每次闫跃都有理由:“夏末店里忙,客人多,没时间带娃”“乐乐还小,怕他吃弟弟妹妹的醋”“咱再攒点钱,给孩子买个大点的房子,夏天能晒被子”。我每次都信,每次都去做手术。
我妈知道后,在电话里哭:“桐啊,你傻不傻!女人的身子是本钱,你这么造,以后咋整啊!家里的玉米快熟了,你要是回来,妈给你煮玉米,补补身子!”
我当时还跟我妈顶嘴:“妈,闫哥心里有我,他不会骗我的!等我们有了钱,夏天就带您来长春,逛净月潭!”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瞎了眼。最后一次怀孕,我都 31 了,夏末的天还挺热,我穿着薄外套去医院,医生拿着 B 超单,脸色特别难看:“姑娘,你这子宫壁太薄了,再做人流,以后就别想生孩子了!”
我拿着单子,手都在抖,跑去找闫跃。他正在店里跟客人喝啤酒,听我说这话,满不在乎地把啤酒瓶墩在桌上:“别听大夫忽悠,他们就是想让你多花钱。我认识个私人诊所的大夫,技术好,没事,夏天恢复快。”
我当时还犹豫,他就哄我:“桐桐,咱现在挺好,没孩子多自由,夏天能去净月潭露营,冬天能去滑雪,以后想要了,咱领养一个,一样的。”
我又信了。结果手术后,我真的再也怀不上了。我躺在小诊所的床上哭,他坐在旁边,递了张纸巾,还拎着个西瓜:“别哭了,吃块西瓜凉快凉快,以后我更疼你,还不行吗?”
那时候的我,还没醒。我以为,就算不能生孩子,他也会跟我好好过。直到三年前,乐乐高中住校,我终于能去店里帮忙,才发现他每天忙到深夜不回家,根本不是在看店 —— 他跟店里的服务员小敏好上了,小敏比我小 15 岁,才 22,穿件粉色 T 恤,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当年夏末的我。
我跟他吵,让他跟小敏断了。他当时就变了脸,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吼:“你闹够了没有!我跟小敏就是玩玩,你别给脸不要脸!再闹,咱就离婚!”
我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得生疼,眼泪 “唰” 就下来了:“闫跃,我为了你,打了五次胎,现在不能生孩子了,你就这么对我?夏天你说要带我去净月潭,你忘了?”
他没理我,摔门就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墙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证,照片上的我笑得傻乎乎的,穿着闫跃给我买的碎花裙。我突然觉得,这十年,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提出了离婚。他没挽留,只说:“财产我跟你分一半,以后你别再来找我,夏天烤串摊多,你自己能养活自己。”
我拿着那点钱,去了大庆,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每天端盘子、洗碗,夏末的餐馆里空调开得足,客人点冰镇汽水,我看着就想起以前跟闫跃一起喝老雪的日子。累得倒头就睡,可心里踏实 —— 不用再看闫跃的脸色,不用再为他伤心。我妈来看我,给我带了煮玉米,说:“桐啊,回家吧,家里玉米收了,妈给你做玉米糊,养身子。”
我抱着我妈,哭得像个孩子:“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就在我以为,我的人生能重新开始的时候,闫跃又找来了。他给我发微信,说:“桐桐,我错了,我把小敏赶走了,你回来吧,咱好好过。” 还发了好多他自己做的凉拌黄瓜、炒豆角的照片,说 “我学会做饭了,夏天给你做拍黄瓜,开胃”。
我看着微信,眼泪又下来了。十八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我连夜坐火车回了长春,跟他复了婚。
他把歌厅交给我管,说自己要去做建材生意,赚大钱给我花。我信了,每天起早贪黑看店,夏末的客人多,我忙得脚不沾地,把歌厅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没过半年,我就发现他又出轨了 —— 这次是个卖建材的女人,比小敏还年轻,夏天爱穿吊带裙。
我没吵,没闹。我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他面前,声音特别平静:“闫跃,咱离婚吧。我不是你看家护院的佣人,也不是你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垃圾。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你后面,听你说‘夏天带你吃烤串’就开心半天的小丫头片子了。”
他当时愣了,还想哄我:“桐桐,我就是一时糊涂,晚上我带你去吃烤腰子,补补……”
“别废话了,” 我打断他,“签字吧,好聚好散。”
这次离婚,我啥都没要。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离开这个让我有过梦想、又让我绝望的城市。
列车还在往北开,窗外的稻田全黄了,夏末的风裹着稻花香飘进来,我摸了摸肚子,那里曾经有过五个小生命,现在却空荡荡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她的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又在哭:“桐啊,家里的葡萄熟了,要是没啥地方去,就回家,妈给你摘葡萄吃,甜着呢。”
我握着手机,眼泪又下来了。我想说 “妈,我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我回去了,会想起那些夏末的烤串、冰西瓜、还有闫跃曾经的承诺;我怕我不回去,又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
窗外的太阳快落山了,夏末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当年我第一次见闫跃时,他手里那瓶冰镇老雪的颜色。可我的心,却像被扔进了冰窖,凉得发疼。18 年,我把最好的青春给了闫跃,把健康的身体给了手术台,最后只留下一身的伤和满心的迷茫 —— 我不知道,没有他,没有孩子,这个夏末过后的冬天,我该怎么过。
朋友们在留言区给这个小妹妹一些建议,让她尽快从困惑中走出来,谢谢!(心事倾诉或有情感问题请私信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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