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有个柳溪镇,河道纵横,杨柳垂岸,本是鱼米丰饶之地。镇东头住着对年轻夫妻,丈夫名叫陆明远,在镇上粮行做账房先生;妻子叫苏婉心,生得秀气温婉,绣得一手好活,平日接些绣品补贴家用。二人成婚三载,虽不富裕,却相敬如宾,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这年入夏后,柳溪镇却出了怪事。先是连下七天暴雨,河水暴涨,淹了不少低洼农田;雨停后,镇上接连有青壮男子莫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一擦黑便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
这日粮行盘账,陆明远忙到月上中天才匆匆往家赶。夜色浓重,街上寂静无声,只听得自己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他想起近日传闻,不由加快脚步,心里惦念着独自在家的妻子。
快到自家院门时,陆明远忽觉有异——平日此时早已熄灯歇息的家中,此刻竟透着微弱光亮。他心头一紧,悄悄贴近门缝朝里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妻子苏婉心独自站在院中,一袭素日穿的白衣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手中撑着一把从未见过的红伞,那伞红得似血,在昏暗夜色中诡异非常。更可怕的是,婉心面色青白,眼神空洞,正机械地转动着红伞,口中念念有词。
陆明远屏住呼吸细听,隐约听得几句:“...伞儿转,魂儿散,今夜又收无情郎...”
这哪里是他平日温婉的妻子?分明是中了邪祟!
陆明远惊骇之际,忽见婉心猛地转头,空洞目光直射门缝!他慌忙缩身,心跳如鼓。待再偷看时,婉心已朝房门走来,脚步飘忽,似足不点地。
情急之下,陆明远不及多想,闪身躲进院角柴堆后。见婉心径直出门朝镇西去,他忙溜进屋内,四下张望无处可藏,最后心一横钻进了床底。
刚藏好身子,便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双绣花鞋迈入屋内,正是妻子平日穿的那双。陆明远屏息凝神,从床下缝隙往外瞧,只见那双脚在屋中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床前。
红伞滴滴答答落下水珠,在地上洇开暗色水渍,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明明听见有动静...”婉心的声音响起,却冰冷陌生,“莫非是这几日收的人多了,惹来了注意?”
陆明远吓得浑身发颤,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只见那红伞被收起,伞尖竟闪着金属寒光。婉心握着伞在屋中巡视一圈,最后坐在了床上。
床板微微下压,陆明远能清晰听到妻子的呼吸声,却感受不到丝毫活人气息。
“也罢,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待收了最后一人,功成圆满,也不必再躲藏了。”婉心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诡异笑意。
陆明远在床下听得心惊肉跳。最后一人?莫非说的是自己?明日月圆?他猛然想起,镇上传言失踪者都是在月圆前后不见的!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传来均匀呼吸声,似是睡熟了。陆明远却不敢动弹,直至天蒙蒙亮,听得鸡鸣三遍,才小心从床下爬出。
晨光中,妻子安睡床上,面容恬静如常,哪还有昨夜诡异模样?屋内也无红伞踪迹,地上更无水渍,仿佛一切只是噩梦。
陆明远心中惊疑不定,悄悄退出房间。这一日他告假在家,暗中观察妻子。婉心一如往常,做饭绣花,温柔体贴,看不出半分异常。
“明远,你今日怎的总是心神不宁?”用午饭时,婉心关切问道,“可是粮行事务繁忙?”
陆明远勉强笑笑:“无妨,只是有些疲累。”他仔细端详妻子面容,看不出丝毫破绽。
黄昏时分,陆明远借口粮行还有事要处理,实则悄悄找到镇西道观的清虚道长。这道长平日深居简出,据说有些真本事。
听闻陆明远叙述,清虚道长眉头紧锁:“红伞收魂...莫非是‘伞妖’作祟?但伞妖通常附身于古物,怎会找上活人?”
“道长,我妻子可是被妖物附身了?”陆明远急问。
清虚道长沉吟片刻:“眼下难说。若是附身,白日应当也能看出端倪。你且回去,今夜我暗中到你家探查。切记,若再见红伞,万万不可让其伞尖指向你心口。”
陆明远忧心忡忡回家,见婉心已备好晚饭,菜色都是他爱吃的。
“明远,今日是你我成婚三周年,你忘了么?”婉心笑着为他盛饭。
陆明远这才恍然,内心更是酸楚。若妻子真被邪祟附身,该如何是好?
夜深人静,陆明远假装熟睡,实则警醒。约莫子时,身旁婉心悄然起身。他眯眼偷看,只见妻子从衣柜深处取出一把红伞——正是昨夜所见!
婉心持伞走向院中,陆明远忙悄悄跟上,躲在水缸后观察。
月下,婉心撑开红伞转动,面色逐渐变得青白空洞。更可怕的是,红伞下竟浮现出数个模糊人影,挣扎哀嚎,细看竟是近日失踪的那些男子!
“伞儿转,魂儿散,今夜收得薄情郎...”婉心口中念诵,声音冰冷。
就在这时,一道黄符破空而来,直射红伞!清虚道长跃墙而入,手持桃木剑喝道:“妖孽,还敢害人!”
婉心猛然转头,面露狰狞:“臭道士,多管闲事!”红伞疾转,伞下黑影扑向道长。
清虚道长舞剑抵挡,与那黑影斗在一处。陆明远见妻子面目扭曲,又惊又痛,忍不住冲出水缸:“婉心!你快醒醒!”
婉心闻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又变得冰冷:“来得正好,省我去寻你!”红伞直指陆明远。
电光火石间,陆明远记起道长嘱咐,急忙侧身闪避。伞尖射出一道红光,擦着他衣袖而过,竟将石阶灼出个洞来!
清虚道长见状,咬破指尖在剑身一抹,桃木剑顿时金光大盛,一举斩散黑影。婉心惨叫一声,红伞脱手落地。
“婉心!”陆明远冲上前抱住瘫软的妻子。
清虚道长拾起红伞细看,面色凝重:“这不是寻常妖物,伞骨中藏有蛊虫。”他小心拆开伞柄,竟取出个小小油纸包,内有些许粉末和一只干瘪虫尸。
此时婉心悠悠转醒,见眼前情形,茫然道:“明远?我这是怎么了?道长为何在此?”
陆明远见她眼神恢复清明,喜极而泣:“婉心,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婉心努力回想,突然脸色煞白:“伞...那把红伞...一个月前,我在市集见一老妪淋雨,好心与她共伞。她赠我这红伞答谢,说可保家宅平安...自那后,我便时常精神恍惚,夜里总做些怪梦...”
清虚道长叹道:“果然是蛊伞害人。那老妪必是蛊婆,借你手收集男子魂魄修炼邪功。明日月圆,正是功成之时。”
“那些失踪的人...”陆明远急问。
“魂魄暂困伞中,若及时超度,尚可归体还阳。”清虚道长道,“只是需找到他们肉身所在。”
婉心突然道:“我恍惚记得...梦中常去镇外荒山的一处洞穴...”
事不宜迟,三人当即赶往荒山。果然在一处隐蔽洞穴中找到七名男子,皆昏迷不醒但尚有气息。清虚道长施法超度,将伞中魂魄引回肉身。
待众人陆续苏醒,清虚道长将红伞焚毁,又给婉心服下解毒丹药。
下山途中,一苏醒男子认出:“那赠伞老妪我见过!她曾在河边与一女子密谈...”
婉心闻言猛然驻足:“我想起来了!那日市集,我并非偶然遇到那老妪...是表妹芷兰引我去的!”
芷兰是婉心远房表妹,同住柳溪镇,因嫉妒婉心婚姻美满而心生怨恨,竟勾结邪道欲害婉心夫妻。
真相大白,众人报官缉拿芷兰。经此一劫,陆明远与苏婉心更加珍惜彼此,柳溪镇也重归安宁。
只是每逢雨夜,陆明远总会下意识看向门口,担心再见到那把红伞。而婉心更是从此见伞色变,再不敢用任何红色的伞。
清虚道长将此事记录于道观典籍中,末了写道:“蛊伞害人,然真心不灭。夫妻信任,可破万邪。”
自此,柳溪镇留下个习俗——新婚夫妇必互赠雨伞,寓意相互庇护,共渡风雨。而红伞则成了镇上的忌讳,再无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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