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歌乐山潮湿的云雾中,陈英的白色书桌上总摆着三样东西:翻到卷边的《我的天才女友》、沾着茶渍的意大利语词典,以及一柄巴掌大的瑞士军刀。
这把刀是她翻译《那不勒斯四部曲》时买的,费兰特文字里藏着解剖刀般的精准,我们得用同样锋利的东西才能剖开真相。
这位把意大利文学引入中文世界的译者,人生本身就是部充满对抗性的作品。在陕西咸阳的麦田里长大时,她就是个“叛逆的农具”——当同龄女孩蹲在溪边洗衣服,她总抱着从文化站淘来的《包法利夫人》蹲在田埂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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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虽没上过学,却用卖鸡蛋的钱给她换书。“读书是唯一能让你不困在灶台边的路”。
1999年揣着全村凑的学费到北京读研时,这个陕北姑娘在图书馆发现了个秘密:意大利女作家莫兰黛的作品里,女性角色竟能同时拥有智识与欲望。
这让她想起老家那些被叫做“疯婆子”的读书女人,原来知识不是男性的专利,我们也可以既清醒又鲜活。
翻译《那不勒斯四部曲》的四年,是场持续至今的觉醒仪式。当她把莉拉和莱农的友谊译成“相互洗劫”时,窗外的歌乐山正飘着细雨,她们像两棵争夺阳光的树,根系却在地下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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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复杂的女性联结,在她童年见过的女人们低头做活,偶尔抬头交换个眼神中早有伏笔。
最艰难的是处理生育描写:意大利语中“子宫收缩”的生理细节,被她改写成“身体里住着个随时要造反的客人”,“我们要让读者感受到,母亲不是天生的圣徒,而是带着裂痕的战士”。
如今她的书房挂着自绘的《壁虎图》,那是她的人生图腾——"为自由可以舍弃尾巴,但绝不会放弃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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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女博士”“女译者”的标签,她更愿意自称“文字清道夫”。当发现某版本《神曲》把贝雅特丽齐译成“妖娆女郎”时,她连夜重译:“但丁写的是智慧之光,不是荷尔蒙”。
有年轻读者留言说因为她的译本,终于鼓起勇气离婚,这就是语言的力量,我们不是在翻译文字,是在传递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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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乐山脚的骑行道上,常有读者认出这位穿冲锋衣的女教授。她车筐里常装着新译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研究论文,后座绑着给山区女孩捎的二手书。
有次暴雨冲垮山路,她硬是扛着书箱走了五公里:“知识不该被任何东西阻断,就像女性不该被任何定义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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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问及如何平衡事业与生活,可以从她书桌角落堆着未完成的《女性译者生存指南》,扉页写着卡尔维诺的句子得出一个答案。
“要想看见尘埃中的光,得先成为自己的火把”。
在这个短视频吞噬时间的时代,陈英依然保持着凌晨五点起床写作的习惯。
她说翻译是场永无止境的战斗,每个标点符号都是阵地,我们要用文字筑起堡垒,让所有想成为自己的女性,都有处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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