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又推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回来了,车上堆着高低不齐的纸箱和废塑料。李梅站在厨房窗口,望着丈夫在夕阳下佝偻的背影,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
“今天收了两台旧电视机,刘家巷那家搬家的给的。”老王进门时说,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李梅没应声,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晚饭时,老王突然说:“小杨今天问我,要不要合伙开个废品回收站。”
李梅的筷子顿了顿,“哪来的钱?”
“他说他出大头,我出力气。”老王低头扒饭,没看妻子的眼睛。
夜里,李梅在浴室待了很久。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冲不散心里的滞重。一年零三个月,她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城东的那间公寓。那个男人会说她漂亮,说她不该嫁给一个收废品的。
可上周三,那人说了不一样的话。
“我老婆发现了,以后别来了。”
李梅裹着浴巾出来时,老王正坐在床沿上,手里捏着一个小盒子。
“给你的。”他说,声音有些紧张。
李梅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细银项链,吊坠是个小月亮。
“哪来的?”
“城南首饰店垃圾桶旁边捡的,我擦干净了,链子是我重新接的。”老王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老板扔的时候我看见了,说是什么925银,只是有点小毛病,不值钱修。”
李梅的手指攥紧了盒子,边缘硌得她手心生疼。
“老王,”她突然说,“我外面有人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废纸的沙沙声。老王没抬头,只是慢慢收回了手。
“多久了?”他问。
“一年多了。”
老王站起身,走向门口。李梅以为他要发作,但他只是关上了窗。
“晚上风大,别着凉。”他说。
第二天下班,李梅没回家。她去了城东那间公寓楼下,看见那个男人的车副驾上坐着年轻女孩。她站了很久,直到路灯亮起。
回到家,老王不在。桌上放着离婚协议,财产分割那栏写着:房归李梅,存款归李梅,三轮车归老王。
李梅坐在空荡的屋里,忽然听见楼下熟悉的吱呀声。她冲到窗口,看见老王正在三轮车前整理纸箱。他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手里的活。
李梅跑下楼,站在三轮车旁。
“协议我撕了。”她说。
老王没停手,“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我瞧不上我自己。”
老王终于转过身。李梅看见他眼角有没擦净的泪痕。
“我知道,”老王说,“小杨老婆和那男的有来往,她告诉小杨,小杨告诉我了。”
李梅怔在原地。
“那你为什么...”
“我在等你回来。”老王从车里翻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一朵用废电线和小珠子绕成的玫瑰,“每个月我都会做一朵,想着等你回来时,应该能凑成一束了。”
盒子里已经躺着十二朵金属玫瑰。
李梅拿起最早的那朵,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她忽然明白,那些周三的下午,老王从来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
老王用粗糙的手掌擦去她的眼泪,“废品里也能找出宝贝,人怎么就不能呢?”
夕阳西下,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废品堆里,那朵铁玫瑰闪着微弱却坚韧的光。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