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把沙丘的脊线磨得柔和,像一只巨兽沉睡在金色的床褥里。我在热气尚未散尽的沙面上行走,鞋底陷入,又被风吹起的细沙迅速填平,所有足迹都像刚写下又被删掉的句子。远处的低洼处残留着雨后积水,镜子般反射出最后一点红光。
气温在太阳落下后迅速下降,风开始加速,带来一阵阵沙粒摩擦皮肤的刺痛感。夜色在沙海上生长,第一颗星亮起来,细小又坚定,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银河从地平线的一端倾斜至另一端,世界被一个巨大的银带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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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的寂静并非全无声音,风是持续的低语,偶尔有夜行昆虫划过沙面,发出极轻的窸窣。我停在一处沙丘背风的斜坡,躺下,耳畔的世界忽然空旷得只剩呼吸。清凉的空气像水一样从胸口进出,带走了白日的燥热与疲惫。
月亮还没升起,银河清晰得像可以摸到,我用手指比划出星座的形状,又放弃,因为在这片无边的黑里,命名显得忽然多余。远处传来驼铃声,短促而有节律,似乎有人正在转向北面营地。沙丘的阴影被星光轻轻托起,起伏里有某种古老而安稳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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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在沙面上看到细小的爪印,起点在一丛耐旱灌木旁,终点延伸向黑暗深处,像是一段尚未写完的故事。夜的中段,风停了,空气变得极其透明,我甚至能闻到星光里淡淡的金属味道。温差让沙面迅速冷却,脚掌踏上去有一种玻璃般的脆感。
我取下水壶,小口喝了一些,水的温度因为夜色而变凉,带来一种从口腔直达胸腔的清冽。此刻我突然理解荒漠的礼貌:白日它以炙热拒人,夜晚却以浩瀚相迎。黎明前的短暂时段,东方的光线像极细的银针,把夜幕轻轻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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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晨风吹来,带着盐分与尘土的味道,沙峰的边缘重新被镀上一层淡金。回望通宵走过的路线,只有稀薄的痕迹留在风中,我知道再过片刻它们就会消失。
荒漠不需要记住谁来过,也不需要解释自己的辽阔,我们这些过客带走的,只是各自心里不再拥挤的一块空地,以及在星河下行走时获得的那点点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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