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我去参加高中同学儿子的婚礼。没想到在婚礼上,遇见了老同学方学军。四十多年没见,我和他早就不是高中时的样子了。老同学聚在一起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退休金的事。这一聊,我才意外发现,我的退休金竟然还不到他的一个零头。
我家在农村,1980年考上了县高中。我学习成绩不算拔尖,但知道家里供我读书不容易,所以一门心思想考大学。我不太爱跟县城和矿区来的同学闲聊,觉得他们有点不一样。到了高二,才慢慢和班上几个吃商品粮的同学熟络起来,其中一个就是矿区来的方学军。
方学军的学习成绩不如我,但他没有矿区或者县城孩子那种散漫劲儿,也不摆架子,跟我说话挺和气实在的。慢慢地,我俩成了关系最好的同学。
转眼到了1982年高中毕业,我们都参加了高考。那时候考大学很难,听老师们说录取率不到5%。结果,我和方学军都没考上。我去学校查分数时碰见了他,他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挺无奈地说,就想再拼一年复读,争取考上大学。他却说感觉考大学希望不大,想去参军,听说在部队考军校相对容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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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份开学,我进了复读班。听说方学军参军走了。他到部队十几天后,给我来过一封信,可惜后来那封信被我弄丢了。
1983年,复读了一年的我,考上了省里一所不太出名的大学。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觉得十几年的书没白念。上大学后,日子紧张忙碌,我渐渐把方学军忘了,也跟他断了联系。
到了1985年,学校放假我回家,偶然听同学提起,说方学军好像考上了一所军队的后勤学校,是个中专军校。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县物资局上班,吃上了商品粮,工资稳定,旱涝保收。村里人都很羡慕我和我们家。那段时间算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大学生,国家干部,觉得挺有面子的。以前没什么人上门的我家,突然来了好几拨媒人提亲。后来我和县城机械厂的一个女职工结了婚,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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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长。九十年代中期以后,物资局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后来干脆撤销了,变成了公司。没过几年安稳日子的我,在这波市场变化里,工作岗位调来调去,先后去过木材公司、建材公司。但后来公司效益差到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好在我上过大学,几次调整岗位都算被组织照顾了,没下岗,但单位实在是不景气。
那时候我上有老下有小,妻子所在的机械厂后来也不行了,她下岗在家照顾一家老小。我只能在外头奔波,想办法挣钱。当地有政策,像我这样的国家干部,可以灵活就业。我就和同事一起承包了公司的一个建材门市部。我们既是老板,也是销售员、采购员,每天早出晚归。挣的钱不算多,但每个月多少能有点进项,一家人的生活总算能维持下去。
这些年里,我和方学军基本处于失联状态。就算他偶尔休假回来,在街上碰见了,也只是简单聊几句,然后各忙各的。断断续续听人说,方学军在部队后勤机关管营房,具体干啥,人家没说,我也没细问。大家都知道部队的事不好打听太多。当年我结婚结得仓促,除了县城的同学,外地的都没通知,也没告诉方学军。他结婚时也没跟我说,但我知道他妻子是他在部队驻地找的。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期间我开过五金店,也跟别人合伙搞过装修。孩子慢慢长大,我也渐渐老了。这些年,我的社保一直自己交着。2022年,我办了退休手续,每个月能拿到手的退休金是4000块出头。
2023年8月,同学的儿子结婚。在婚宴上,我意外地见到了头发已经花白的方学军。这么多年没见,他的变化也不小,但感觉他精神状态挺好。吃饭时几个老同学聊天,聊着聊着才知道,方学军一直在部队干,在三个不同的部队工作过,2017年才从部队退休。
一个同学挺好奇地追问方学军:“那你现在的退休金得有一两万吧?”方学军没接话。没想到那个同学又追问了一遍。方学军看了看我们几个,停了一下,才小声地说:“有个一万六、七吧。”
我听了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在地方上辛辛苦苦忙活了一辈子,如今退休金还赶不上人家的一个零头。方学军说出退休金后,几个同学都有点尴尬,赶紧岔开话题聊别的去了。那个一直追问的同学,过了一会儿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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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当年考学还是参军,都是我们自己选的路。方学军参军后,长年累月回不了家,家里的事根本指望不上他。听说他父母去世,他都是匆匆赶回来又匆匆走。他们部队驻扎的地方海拔高,氧气比内地稀薄不少。他还参加过抗洪救灾,四川地震也去救援过。军人的牺牲和奉献,外人哪能真正体会?当兵的人,哪能像老百姓那样自由自在。
回头看看我和方学军,我选择了在家乡附近生活,日子安稳,有自己舒心的一面。方学军选择了远行,他的经历和收获,自然跟我不一样。既然选择了那条更远、更辛苦的路,那么站在高处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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