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我在工兵团三连代理排长。有一天轮到我值班,负责全连的集合带队。我刚把队伍带到食堂门口,没想到新来的指导员当着全连的面,张口就对我说了带脏字的话。我一下子受不了这气,也骂了回去,我们俩一句接一句,最后还动起了手。结果呢,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1978年12月入伍的,分到了工兵三连。到了连队,领导让干啥就干啥,干活实在,也不计较,第二年就当上了副班长,年底又当了班长。更没想到的是,我们排长后来调到机关当助理员去了。连长和指导员看我做事认真负责,也能带头,在战士中间有点威信,就让我代理排长的工作。不过那时候已经听说,要从战士里直接提干基本不可能了,就算干得再好,也当不了干部。虽然也隐约听说可能要开始转志愿兵了,但我那会儿没太想留下,心里琢磨着退伍。家里那边也开始帮我留意地方上的工作。既然是连队信任让我代理排长,我就得把活儿干好,不能辜负组织,所以一边干着工作,一边也做着退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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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1月,原来的指导员调到团政治处组织股当干事,上级很快从别的连队调来了一位姓张的指导员当我们的新指导员。当时连长又去师里帮忙一个月,连里不能没有主官。这位张指导员我们都认识,他以前是二连的司务长,后来提了副指导员,我们连缺指导员,他就调过来了。张指导员来了以后,办事挺公平,对干部战士也挺关心,大家觉得这人还行。但有一点不好,他说话总爱带脏字,像“你他M的”、“你他NN的”这种口头禅老是挂在嘴边。有一次他在我们几个干部面前也这样,我听着特别刺耳,可人家是连队首长,我也不好说啥。
时间到了1982年11月的一天,轮到我当连队值班员。那天早上,我带着值班员的黄袖标,负责集合队伍去食堂吃早饭。全连集合完毕,我带队到了食堂门口,一看指导员还没来,就按规矩让战士们按顺序进去吃饭……这时,指导员从炊事班那边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张口就说:“马排长,你他M的集个合,也这样磨磨蹭蹭,真他NN的拖拉……”他大概是嫌我集合队伍动作慢了。可当着全连上下百十号人的面,他一开口就是这种极不尊重人的脏话,我憋着的那股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昨天他在宿舍前跟我们几个干部说话,也是这么对我带脏字的,那是头一回,我虽然心里特别不舒服,但忍住了没吭声。今天一大早,我带着大家出完操,打扫完卫生,听着营里的开饭号集合队伍,就算动作慢了点,你一个指导员也不能张嘴就骂人啊……我越想越气,把他骂我的话原封不动地骂了回去。反正我快退伍了,没什么顾忌,你骂我,我也骂你!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还嘴,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真的冲着我骂开了。我也不示弱,他骂一句我回一句。吵到后来,我们俩越凑越近,直接动起了手。这下子,全连都炸开了锅……我和指导员对骂还打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营领导的耳朵里。教导员一个电话就把指导员叫去了营部。到了下午,教导员也把我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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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教导员怎么跟指导员谈的,但跟我谈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厉,反而有点温和。我接到电话时,已经做好了挨批评、被撤掉代理排长的准备。教导员先简单问了事情的起因,然后从我当副班长、班长说起,提到连队党支部信任我,让我代理排长,说明我各方面工作干得不错。但是,他批评我,面对指导员说话带脏字的毛病,没有冷静处理,而是用了最糟糕的办法——针锋相对,一点亏都不肯吃,当着全连的面跟他对着骂,还动了手,这种处理方式实在不对。事情已经出了,坏影响也造成了,要是不处理,连队风气就被我们带坏了。教导员让我回连队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他要求我当着全连干部战士的面,给指导员道个歉。至于指导员那边,教导员说肯定会让他先给我道歉的。我一听,觉得教导员说得在理。而且跟指导员动了手之后,我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就算他做得再不对,作为下级也没有和领导对骂、动手的道理,这是以下犯上,要搁战争年代,得上军事法庭的。临走时,教导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不管是我还是指导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遇到事情容易头脑发热不够冷静,这说明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特别是要加强思想修养。教导员送了我一句话:遇到突发情况或者困难,别慌别乱,保持冷静,好好应对。记住,冲动真是要坏事!
让我没想到的是,教导员直到我离开营部,也没提处分我的事。回连队的路上,教导员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想想他的话,我越发觉得自己身上毛病不少,确实得好好提高自身修养,不然真容易捅娄子……
更没想到的是,我刚回到排里宿舍(我们排住了15个人),张指导员就找来了。他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马排长,早上我说话带脏字,还跟你吵架动手,作为指导员,这是我的错,我当着你们排同志的面,向你道歉!”说完,他真给我鞠了一躬。接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也赶紧把手伸过去。早上打架的两只手,这会儿握在了一起!
晚饭后连队组织看新闻联播。我提前五分钟吹了集合哨,大家搬着小凳子到会议室集合。我走到队伍前面,郑重地向站在旁边的指导员鞠了一躬,就早上跟他吵架动手的事道了歉,还希望大家别学我这种错误的做法……这时,指导员红着脸走到大家面前说:“早上的事,首先是我错了,说话张口带脏字,这毛病很不好,谁听了都生气。上午教导员严厉批评了我。从今往后,我保证说话注意,不带脏字,请同志们监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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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队的工作很快恢复了正常。我继续代理排长。从那以后,再也没听见过张指导员说话带脏字了……他对我的工作也挺支持,没给我穿过小鞋,好像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不过,教导员说的那些话,倒是时常在我耳边响起,提醒我要注意学习,提高修养。1983年9月,团里调整干部,张指导员顺利晋升为营副教导员。我在年底也退伍回到了家乡,后来在当地的派出所上班。
挺意外的是,在我退伍回家乡的第四年,已经当上营教导员的张教导员到我们老家这边出公差,他还特意托人找到我,一起吃了顿饭。那次见面,我们俩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喝酒聊天,就像多年的老战友。都说“不打不相识”,真有点道理。有时候,没有那场针尖对麦芒的碰撞,反而难以体会到后来握手言和的那份珍贵。正是在那次摩擦的火花里,我们重新认识了对方,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一种别样的战友情谊,就这样慢慢生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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