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从1644年到1912年,一共出了114位状元。这些人,可以说是当时全天下读书人的天花板。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成了朝廷重臣,像翁同龢,两代帝师;要么成了地方能员,造福一方;再不济,也能凭着学问和名望,安安稳稳地当个富家翁,青史留名。
但凡事总有例外。就有这么一位状元,他官至一品,当过兵部、吏部、礼部的尚书,最后还进了军机处,挂着协办大学士的头衔,权势熏天。可他死后,朝廷连个象征性的谥号都懒得给,负责修史的史官们更是像商量好了一样,集体当他不存在,翻遍《清史稿》,你都找不到他的正式传记。
这个人,就是同治元年的状元,徐郙(fǔ)。
一个状元郎,混到“死后查无此人”的地步,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了。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让整个朝廷都这么嫌弃他?这事儿,咱们得从头说起。
徐郙这个人,你得承认,他是个天才。
他1838年出生在江苏嘉定,这地方文风鼎盛,是状元窝。可徐郙家里穷,是真正的寒门。但这难不倒他,据说这哥们儿脑子实在太好使,十五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一路开挂。到了1862年,二十四岁的他,站在了紫禁城太和殿里,参加决定命运的殿试。
在清代,二十四岁考状元,绝对是凤毛麟角,算得上是少年得志的顶配了。
殿试这东西,考的不仅仅是文章。皇帝(看的是你的综合素质,包括你的书法、仪态,以及你回答问题时的机灵劲儿。
当时殿试的卷子批下来,徐郙本来排在二甲。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但他不甘心。在最后由皇帝亲自面试的环节,轮到徐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聊到治国安邦的话题时,徐郙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从袖子里掏出半块黑乎乎、硬邦邦的发霉糠饼,哭着说自己小时候家里穷,亲眼见过灾民饿到“易子而食”的惨状,这块糠饼就是他当年用来活命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百姓的苦难。
这一通操作,把满朝文武和两位太后都给整懵了。在那个讲究“温良恭俭让”的时代,一个顶级读书人在如此庄重的场合,搞出这么一出“行为艺术”,简直是惊世骇俗。
但效果出奇地好。慈禧太后当场就被感动了,觉得这年轻人不仅有才华,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知道民间疾苦,将来肯定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于是,大笔一挥,直接把他从二甲提为一甲第一名,钦点为状元。
这事儿在当时就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后来的军机大臣、另一位状元翁同龢就在他的日记里毫不客气地痛骂,说徐郙这种在殿试上揣着糠饼博眼球的做派,真是“千古未有之无耻”。
你看,徐郙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他与众不同的“为官之道”——实力是基础,但表演是捷径。他太懂得如何精准地搔到掌权者的痒处。这一招,他用了一辈子。
中了状元,徐郙的仕途就跟坐了火箭一样。他先是在翰林院当修撰,这是状元的标配。但他跟别的翰林不一样,别人忙着做学问、写文章,他忙着练字。
为啥?因为他发现,当时真正掌权的老佛爷慈禧,就喜欢这个。
徐郙的书法功底极好,一手馆阁体写得是炉火纯青,温润漂亮。慈禧晚年特别喜欢画画,但她自己画的那些画,说实话,水平很一般。可画完总得题字落款吧?她自己的字又拿不出手。这时候,徐郙的机会就来了。
慈禧每次画完画,就把徐郙叫来,让他代笔题字。一来二去,徐郙就成了慈禧身边离不开的“御用笔杆子”。光是靠着这一手绝活,他就深得慈禧的宠信,官位也是节节高升,从侍郎、尚书,一直干到协办大学士,进入了权力的核心圈。
他这个人,在政务上是出了名的懒。当时官场流传着一副对联,就是专门讽刺他的:“阁部监斋,处处不到;酒色财气,种种俱全。”
“阁部”是说他身为内阁大学士和各部尚书,“监斋”指的是他兼任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国立大学校长),这些可都是清要的职位。但这副对联说他,该他管的事儿,哪儿都看不见他的人影;反倒是吃喝嫖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样样精通。
他懒到什么程度?按规矩,京官每天要“点卯”,就是签到上班。徐郙是常年迟到早退,甚至干脆不去。就算去了,也是在衙门里喝茶看报,啥正事不干。他的逻辑很简单:我的一切都是老佛爷给的,我只需要伺候好老佛爷一个人就行了,别的事,与我何干?
这种人在官场上,按理说是最招人恨的。可徐郙就是个“不倒翁”,因为他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慈禧身上。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慈禧开心,我就能过得比谁都好。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修颐和园。当时甲午战争战败,国库空虚,海军连买炮弹的钱都没有。可慈禧非要挪用海军军费,重修颐和园给自己过六十大寿。这事儿引得朝野上下,从光绪皇帝到普通御史,一片反对之声。
这时候,徐郙站了出来。他不仅举双手赞成,还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颐和园赋》,把这园子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别人是上书劝谏,他是上书“劝进”,把慈禧哄得心花怒放。至于海军有没有钱,国家会不会亡,那不是他关心的事。
如果说懒政和谄媚只是职业道德问题,那徐郙在个人品德上,更是烂到了底。
他贪财,是明目张胆地贪。仗着慈禧的宠信,他公然索贿。外地的官员来京城办事,想见他?可以,先拿银子来。有的封疆大吏,比如李鸿章、张之洞这种级别的,看不起他的做派,不主动“孝敬”。徐郙也不生气,他就直接派人上门去“借”。
说是借,其实就是勒索,谁敢不给?给了也别指望他还。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徐相国”这个毛病,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他不仅贪财,还好色,而且是毫无底线的好色。根据一些晚清的笔记小说记载,徐郙晚年的时候,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经常穿着便服,偷偷溜出家门逛八大胡同。他甚至把妓院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办公室,有些想求他办事的人,知道去衙门或者他家府上都找不到他,就直接去妓院堵他,在那里跟他讨价还价,商量“办事”的价码。
一个堂堂的状元、一品的大学士,混到这个份上,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这在整个清朝官场,都算是一朵“奇葩”。
他的这些行为,让当时的同僚们都极为不齿。正直一点的官员,像翁同龢,压根就不跟他来往。就连一些没那么“干净”的官员,私下里提起他,也是满脸的鄙夷。可以说,徐郙在官场上,几乎没什么朋友,他被所有人孤立了。
但他不在乎。他有慈禧这个最大的靠山,谁也动不了他。
1907年,徐郙病死,终年70岁。
按照清朝的制度,像徐郙这样官居一品、翰林出身的大臣,死后朝廷要根据他的生平功过,赐一个谥号,比如“文正”、“文忠”之类的。这不仅是荣誉,更是对其一生事业的官方盖章认定。
可是,徐郙死后,礼部压根就没动静。满朝文武,包括他的那些门生故吏,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按照程序为他向朝廷请求谥号。他的家人不甘心,去礼部闹了几次,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最终,徐郙成了清代114位状元里,极少数死后没有谥号的人之一。而其他没谥号的,大多是卷入了谋反之类的大案,徐郙纯粹是因为人品太差,大家从心里就瞧不上他,懒得给他这个荣誉。
更绝的还在后面。清朝灭亡后,民国时期组织人编修《清史稿》。史馆的官员们翻遍了档案,给同时期的状元、榜眼、探花都写了传记,唯独到了徐郙这里,大家犯了难。
写他什么呢?写他怎么靠一块糠饼骗来状元?写他怎么给慈禧当“笔杆子”?还是写他怎么懒政、怎么贪财、怎么逛窑子?这些事写进“正史”,那不是把整个清朝的脸都给丢尽了?
最后,史官们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不给他立传。就这样,徐郙堂堂一个状元宰辅,在正史里,彻底“蒸发”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聊起他,总觉得他像个官场里的“幽灵”。他的故事,大多流传在各种野史、笔记和人们的口耳相传里,充满了讽刺和挖苦。
你说他没本事吗?他能从寒门一路考到状元,文章、书法样样顶尖,脑子绝对是第一流的。但可惜,他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走捷径和讨好上级上。
他被正史除名,被同僚唾弃,死后连个名分都没有,这或许就是历史对他最公正的裁决。
参考文献:
- 《翁同龢日记》,中华书局
- 《清史稿》,中华书局
- 《南亭笔记》,(清)李伯元
- 《清代名人传略》,(美)恒慕义
- 《清代科举考试述录》,王凯符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