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环叩响黄昏时,檐角正悬着一串雨铃铛。青石板上浮起朦胧的苔痕,像谁把宣纸浸在砚池,晕开千年的墨色。这是春分过后的第二场雨,总在暮色四合时悄然落下,带着前朝词牌里绵长的韵脚。
油纸伞转过巷口,木屐声碎在潮湿的光阴里。去年此时,有人立在垂丝海棠下,襟前落着零星的杏花雨。风掠过他半卷的诗稿,将"陌上花开"四个字吹成涟漪,一圈圈荡进我砚台深处。而今新绿又漫过墙垣,石阶上却只见斑驳的苔衣,在雨中泛着幽寂的铜锈色。
夜雨总爱叩打西窗,将烛光剪成跳跃的锦鲤。三更时分取来梅子酒,却见酒盏里浮着半枚月亮,原是廊前梨花偷渡了清辉。檐马叮咚中,恍若听见有人轻诵:"小楼一夜听春雨",平仄声里散落满地玉兰香。墨迹未干的信笺上,洇开的"见字如晤"四字,倒像是被谁的叹息濡湿了。
案头镇纸压着褪色的桃花笺,那年他蘸着雨水写下的句子,早已在时光里抽枝发芽。此刻烛花爆出轻响,惊觉窗外已落红成阵。忽有穿堂风起,带着雨气的诗稿纷飞如蝶,其中一片恰好停在"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断句上,被檐角滴落的雨珠,洇成水墨氤氲的江南。
晨起推窗,见昨夜被雨水浸润的花瓣上,竟生出细密的篆字。想是春风不忍故事零落,便借了草木为笺,将那些未寄出的尺素,都刻进年轮的纹路里。巷尾传来卖花声,竹篮里新采的栀子尚沾着露,恍若当年初见时,他鬓角那朵不肯凋谢的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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