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孙的权益：《今日说法》聚焦岳阳法院审理的这起案件！

近日

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今日说法》栏目

播出了岳阳中院审理的一起

死亡赔偿纠纷案件

按照传统习俗过继为老人的嗣孙

能否得到法律认可？

获得保险公司赔偿款？

下面

小编带您来纵览案件全貌

七旬老人意外身亡

2022年9月早上，骑自行车的李德明被一辆疾驰的越野车撞翻。随后，头破血流的李德明被120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然而遗憾的是，抢救没多长时间， 74 岁的李德明就于事发当天不幸亡故了。

事发在白天，视线良好，道路平直，肇事司机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把骑自行车的李德明撞倒，酿成亡人事故呢？

结合监控录像和现场勘察，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首先认定李德明当时骑自行车属于逆行，并且横穿马路。

同时交警认定肇事司机驾车车速过快，疏于观察，是造成此次车祸事故的重要原因。随后，交警部门作出了事故责任认定，死者李德明和肇事司机都存在过错，承担事故同等责任。

对事故责任认定，死者李德明的亲人和肇事司机都没有异议，但这起意外的车祸事故，也就此牵出了一段宗亲承继的往事。

嗣孙是否享有继承权

原来，李少阳的亲爷爷和李德明是堂兄弟，因李德明生前没有结婚，也无儿无女，2010年，李德明在征求了李少阳父母意见和他本人意愿后，按照当地传统习俗将本家晚辈李少阳过继为其嗣孙。

2018年3月，李德明自书了一份遗嘱，明确交代了他与李少阳的过继关系。次年，在本村李氏家族重修族谱之际，李德明与李少阳的过继关系被正式记入了族谱当中。

李德明老人死亡后，嗣孙李少阳为其操办了相对体面的丧事。

肇事司机先期赔付了7万元后，保险公司还应赔付的死亡赔偿金、精神抚慰金等共计26万余元，却以李少阳与李德明关系不明为由拒绝理赔。

多次与保险公司协商未果后，李少阳在事发半年后，将肇事司机和司机所投保的保险公司起诉到了平江县人民法院。

受理案件后，平江法院认为根据法律相关规定，李德明因车祸意外死亡后，其近亲属有权请求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五条规定，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孙子女、外孙子女为近亲属。嗣孙不属于近亲属的范畴。

尽管李德明生前用遗嘱的形式明确了他与李少阳的爷孙名分，两人的过继关系也被计入了家族族谱，但这一段过继关系也并不属于法律上的收养关系。

不过宗亲兼承继子嗣的做法的确能够使一些鳏寡孤独的老人在家族宗亲内部得到帮助照顾。在宗亲观念依然浓厚的山区乡村，这一做法也并非个例。

通过走访调查，合议庭发现，作为嗣孙的李少阳为李德明提供了经济保障和精神慰藉。事故发生后，他积极处理交通事故，精心操持李德明的丧葬后事，对李德明的生养死葬都尽到了责任和义务。

结合李德明遗嘱本意以及从尊重社会公序良俗角度出发，平江法院一审判决，保险公司赔付李少阳交通事故赔偿款。

案件第三人起波澜

保险公司不服一审判决，向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那么李少阳能否被认定为赔偿权利人，进而获得保险公司的赔偿呢？二审合议庭充分考量了李德明和李少阳的爷孙过继关系以及两人事实上形成的祖孙情谊，认为李德明和李少阳之间存在遗赠抚养协议的法律关系。

在二审审理过程中，合议庭又查证了一个新情况。李德明原来还有四个长期在外地生活的李文龙等侄子侄女，他们都是李德明大哥的孩子。从血缘关系上看，李文龙等四姐弟才是李德明最亲近的亲属，也应该获得这笔事故赔偿款。

根据调查发现的新情况，岳阳中院以一审判决遗漏当事人为由，作出撤销一审判决的裁定，将案件发回平江法院重新审理。

符合情理和法理的最终判决

案件发回重审后，李少阳感到有些意外，保险公司也认为李文龙等四姐弟同样不是李德明法律意义上的近亲属，他们和李少阳一样也无权主张赔偿要求。但经过调查发现，李文龙等四姐弟的确长期在外地生活，但以前逢年过节也会不时回老家看望李德明，并发红包表示孝心外，还在李德明摔伤时回老家照顾。

平江法院经过审理后认为，作为李德明侄子、侄女的李文龙等姐弟四人的确不属于法律意义上的近亲属。但是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李文龙等四姐弟可以作为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李德明大哥的代位继承人，主张遗产分配。尽管死亡赔偿款不属于遗产，但由于李文龙等姐弟四人对李德明生前尽到了一定的扶养、照顾义务，李德明身后的这笔死亡赔偿金可参照遗产分配处理。

考虑到作为嗣孙的李少阳在李德明生前与其共同生活时间较长，尽到了比第三人更多的扶养、照顾义务，加之李德明在遗嘱中明确意思表示，从尊重李德明本人的意愿，维护社会公序良俗，维护宗亲间孝老敬爱的善良风俗出发，平江法院酌定李少阳享有45%的案涉事故赔偿款，李文龙等姐弟四人各享有13.75%的案涉事故赔偿款。

对重审判决，李少阳和李文龙等姐弟四人都没有提起上诉，但保险公司依然不服，再次上诉到岳阳中院。保险公司坚持认为，李少阳与李文龙等四姐弟并非李德明法律意义上的近亲属，也都无权向上诉人主张赔偿权利。

经审理，岳阳中院认为，宗亲承继并不违背法律、行政法规的禁止性规定，也不违背社会公序良俗，李少阳的嗣孙身份应予以认可。更为重要的是，李少阳在过继给李德明后双方事实上已形成了稳定的祖孙生活与情感联系，李少阳应被视为李德明的近亲属。参照《民法典》关于代位继承的规定，李文龙等姐弟四人取得了类李德明兄长的拟制近亲属身份，也有权获得案涉交通事故的赔偿。李少阳、李文龙等四姐弟与李德明属于特殊的亲属关系，他们也都积极承担了扶养照顾李德明的责任，体现了敬老爱老、互帮互助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他们的行为应得到司法肯定性评价。最终，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专家点评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副研究员 邓丽

01

宗亲间的承继关系等同于法律规定的收养关系吗？

两者不能等同。要形成收养关系，在收养制度当中各方主体都是有严格的条件限定，而且还要履行特定的程序。

02

李德明生前留下的一份遗嘱是否具有法律效力？

判断一份遗嘱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作为民事法律行为是否有适格的主体、是否是真实的意思表示、是否符合国家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等；另一个方面是遗嘱生效的时候，法律对于遗嘱的形式要件做了特别规定。本案中，这两个方面都没有异议，所以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03

如何看待法院多次支持李少阳获得死亡赔偿金的行为？

李少阳以嗣孙的身份获得赔偿款的请求获得了法院的支持，其实是向社会传递了一个信息，就是鼓励和倡导大家在宗亲范围之内、在宗族范围之内能够更多地去互相扶助，尤其是敬老爱幼，来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04

如何看待李德明的四个侄子侄女也获得了死亡赔偿款？

死亡赔偿金的主体本来应该是死者近亲属，而按照法律的规定，近亲属是指配偶或直系血亲三代以内的亲人，显然侄子、侄女是不在这个范畴内的。

但是现实生活中我们又很看重这种叔侄关系，我们会很自然地去互相照应、互相扶助。所以基于这样的社会现实，《民法典》继承编中其实已经有所考虑。比如说他的父辈在被继承人死亡之前已经去世了，那么这个时候他们是可以代位作为法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这是我们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应对。

那这个案子当中他可能就有更进一步的突破。其实主要是考虑到在李德明生前侄子侄女还是对他有很多的照料、扶助，也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让他们参与到了这个死亡赔偿金的分配当中。

05

这起案件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启示呢？

这个案子在很多方面对我们都有新的启发。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从微观层面来说，死亡赔偿金的请求权主体在未来有没有可能有所突破？比如说不仅仅限于近亲属，可以是在生活上、精神上有密切关联的主体。在宏观层面来说，它其实是要考量法律制度如何与养老服务发展衔接。像李德明在自己的见识范围之内做了一个安排，而这个安排他是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完成的，所以这对于法律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栏目结语

《今日说法》栏目主持人 李晓东

宗亲间承继子嗣的做法自古有之，该做法至今仍在一些地区沿袭存在，受到群众认可，但对这种承继关系，我国现行法律并没有予以认定。因此，岳阳两级法院遵循公序良俗原则，审慎裁决，既维护了李少阳作为承继孙辈的权益，也维护了李文龙等四人作为侄子侄女的权益。更重要的是，令李德明老人生前的意愿得到了尊重和认可。

来源 | 《今日说法》、央视频

编辑 | 李玉清

初审 | 李辉品

复审 | 李清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