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者郭婷作品《审美即信仰：英国艺术运动的十个瞬间》出版

弗洛伊德的孙子是风流倜傥的画家？威廉·布莱克笔下的上帝拿着圆规？“草莓小偷”的作者威廉·莫里斯其实是一名坚定的社会主义者？著名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爵士的同名后裔为何爱画尖叫的教皇和开膛的野兽？涂鸦天王班克斯究竟是谁？翠西·艾敏的霓虹灯语感动过无数人，她竟然是皇家艺术研究院自1768年以来第二位女性教授？

英国艺术直至近代才形成自己的风格，在艺术史的讨论中鲜被置于聚光灯下，但不乏极具个性的艺术家及作品。近日，由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审美即信仰：英国艺术运动的十个瞬间》就聚焦了从18世纪直至当代十组不同背景的代表性英国艺术家。在书中，青年学者、作家郭婷通过追溯艺术家的人生经历与创作故事，勾勒出英国艺术、社会发展的脉络，探讨了政治、宗教、社会文化与艺术间的互动，以及“审美”如何记录、改变和超越时代。

变革时代的审美反叛与创造

资产阶级革命浪潮中的威廉·布莱克，维多利亚时代的约翰·罗斯金、拉斐尔前派、威廉·莫里斯、麦金托什夫妇，亲历“二战”和嬉皮士运动的弗朗西斯·培根、卢西安·弗洛伊德，全球化、性别与族裔政治话语中的班克斯、翠西·艾敏和卢贝娜·希米德……郭婷所选取的十组艺术家都活跃在社会急剧变化的时期，经济的发展、阶层的变动、新技术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受教育、接受艺术的方式，也影响着艺术家们的创作。

威廉·莫里斯设计了大量日常用品，壁纸、家具、房屋，其实与他对工业资本主义的反思和投身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息息相关。他厌倦了当时的英国上流阶层将艺术变为对过往奇巧的收藏，认为应当让日常生活目之所及处充满美，并且好的艺术应当由人民创造、为人民服务。

弗朗西斯·培根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对欧洲大陆的蹂躏和摄影技术崛起，决心将照片给人的直接、暴力的冲击重现于画布上。他用扭曲的野兽和尖叫破碎的面孔来描绘传统的受难主题，挑战着观众的情感，无意中成了将现代世界最糟糕消息传递给世人的画家。

在自媒体盛行的当代，诞生了班克斯这样的匿名街头艺术家。他让作品出现在社会事件乃至战争发生地的公共墙面上，用童工的涂鸦讽刺英国女王钻禧庆典中的劳工问题，用掷花的青年形象在约旦河西岸的隔离墙上呼吁和平，甚至亲手粉碎自己拍卖中的作品并第一时间将视频上传社交网络，嘲弄拍卖行对艺术价值的垄断……

郭婷将这些艺术家及其作品置入时空坐标，展现出个体生命轨迹、艺术追求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碰撞。新的审美风潮就诞生于这一过程中，它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于对主流审美的反思和对艺术成规的反叛。

女性与少数族裔艺术家的漫长奋斗

除了在英国乃至世界艺术史中大名鼎鼎的艺术家，郭婷还关注到女性与少数族裔艺术家的活动。

玛格丽特·麦克唐纳在格拉斯哥艺术学院接受教育，于维也纳分离派艺术展崭露头角。在女性刚刚获得选举权的年代，她与妹妹弗朗西斯·麦克唐纳便创办了自己的设计事务所。她们的设计大胆且先锋，笔下的女性都是落落大方、独立闪光的样貌。虽然她们自身并未冲破时代的惯例，婚后渐渐隐身于丈夫的创作之后，但其风格鲜明的作品永久保留在了柳茶室和艺术爱好者之家中。

与百年前的前辈相比，“坏女孩”翠西·艾敏无疑打破了更多禁忌：她一举斩获英国艺术界最高奖项之一透纳奖，甚至成为皇家艺术研究院1768年建校以来的第二位女性教授。她将受伤害、被侵犯的经历以艺术的形式公之于众，为受害者赢得话语权，同时向人们宣告：艺术不一定要处理严肃、宏大、崇高的主题，它可以表达内心深处私密的情感，可以来自日常。她自己也用这样真实的情感拨动了无数人的心弦。这种变化也得益于百年间社会意识的缓慢进步——20世纪90年代保守力量在文化和政治领域纷纷退后，包括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在内的各领域平权运动兴起。

少数族裔艺术家面临的情形更为复杂，除了打捞被埋没的历史，还需要应对平衡多重身份间的关系。是否彰显族裔身份也一度成为艺术家争论的焦点。卢贝娜·希米德是英国最早致力于非裔艺术家群体策展的人，也是最早投入黑人艺术运动的工作者。但直至21世纪，关于英国少数族裔艺术家的历史才刚刚浮出水面。

从郭婷的介绍中可以看到，女性与少数族裔艺术家想在主流审美与艺术创作中开辟道路更为艰难，需要更强的信念与力量。而作为读者和观众，只有留意到这些多样的、不断发展的力量，才能拼出一幅更完整的英国艺术图景。

走下神坛的审美

《审美即信仰》起笔的时间，正是英国在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推动下不断扩张，走向“日不落帝国”的时代。森严的社会等级，开始受到新兴资产阶级和“绅士平民”的冲击。国家的强盛令英国开始寻找自己的艺术话语，不再奉欧洲大陆的艺术和文艺复兴以来的审美传统为圭臬。

威廉·布莱克在版画与诗歌中率先批判了特权阶层制定的律法，警示人们“监狱由法律的石头砌就，妓院由宗教的砖块造成”。约翰·罗斯金用毕生著述建立新的艺术评判标准，为拉斐尔前派与威廉·莫里斯的实践奠定基础：拉斐尔前派大胆质疑僵化的文艺复兴传统，订立原则、共同创作、共同展出，令初出茅庐的艺术家也获得了展示作品的机会；莫里斯则将审美产品推向大众的日常生活。

弗朗西斯·培根和卢西安·弗洛伊德虽出身精英阶层，但经历了世界大战对人文精神的践踏和理性的幻灭，他们在创作中都以一种挑衅的方式处理古典的题材，比如培根的三联画和尖叫的教皇，弗洛伊德充满精神分析意味的裸体肖像画。画作的焦点也逐渐转向人的精神世界。

至于班克斯与翠西·艾敏活跃的当代，艺术创作已不问出身，“审美”标准已不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艺术家的灵感来源由古典神话、文学诗歌，拓展到流行文化、新闻事件、私人情感。翠西·艾敏在霓虹灯语中甚至有意使用拼写和语法错误的词句，打通与普通观者的情感连接。艺术不再局限于知识精英操弄的抽象概念，变得具体而可感。

郭婷选取的英国艺术运动的十个瞬间完整地呈现出了审美走向大众的变化的历程，这是英国近代以来社会变迁在艺术领域的体现，也是一代代艺术家不断冲破束缚，用创作回应时代与生活的结果。如艺术顾问翁昕所说，《审美即信仰》“为我们了解英国艺术乃至文化提供了一个平易近人的视角”，作家、策展人祝羽捷也表示，书中十组看似不关联的艺术家，构成了英国艺术这幅画卷上十块迷人的拼图，“共同勾勒出英国艺术发展的独特脉络”。

（大众新闻客户端记者 田可新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