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宇宙的书籍,我一直很留意。可能是在内心里有一个不解的情结,就是我们生活着的宇宙是从何而来的。而这个谜底至今也没有完全解开。如果说宇宙有一个创生的始点,那么,在这个始点之前,究竟是什么?那应该是一个不存在的空间啊。那么,宇宙,怎么突然间就诞生了?小时候想问题最终会进入到一个窒息的状态,这个问题想久了,谁都无法给出答案,会使人觉得生而无欢,食而无趣。这个问题就成为留在心里的一个梗,希望能够寻觅到答案。
近年来,我读过的有关宇宙的书籍有:赵宁编著的《宇宙密码》、李然所著的《漫步到宇宙尽头》、英国学者西蒙·辛格所著的《大爆炸简史》、法国学者帕特里克·德韦弗、让—弗朗索瓦·布翁克里斯蒂亚尼著绘的《地球之美》,这类涉及到宇宙的书籍,都免不了这样的思路:宇宙是怎么样的?——人怎么知道宇宙是这样的?——人是如何从宇宙中诞生的?人与宇宙是理解宇宙的一个难解难分的双子星座。它体现出人类的唯心观与唯物观的一种纠缠不清、难分彼此的困惑所在。宇宙是客观存在的,但这种客观存在是通过人的思维反映出来的,它是一种意识里的客观存在,那么,宇宙最终是否像《黑客帝国》里所描写的那样,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一种人造的意识存在,只不过我们身陷其中,所经识到的意象太过真实而难以分辨出它只不过是一种虚拟?
上述的这些事关宇宙书籍都是近期出版的,而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科普作家卡尔·萨根出版于1980年的《宇宙》更是这一科普种类的集大成之作。美国国会图书馆曾将《宇宙》一书评为“塑造美国”的88本书之一。一本关于宇宙的科普著作,竟然能享受到如此盛大的荣誉,想必这本书隐藏着什么“武林密籍”般的可圈可点之处。这才是这本书引人好奇的原因的地方。
卡尔·萨根这本书中译本最早由海洋出版社引进我国,近日,该书又由广西科技出版社出版了新译本,此时,已距它的原版出版时间相隔37年,从今天的这个时间维度看待这本书,会发现很多资讯都已经过时了,如书中提到冥王星还是地球的一个行星之一,美苏争霸仍是作者在书中念念不忘的讨论主题,如今看来,这一切“俱往矣”。而从今天我们这个角度来看这一本经典著作,会发现作者的立论与叙述,都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并不是说作者说的是一些老生常谈,而是作者在书中提到的一些观念,已经被各种其它的科普读物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与骨肉之中,这种现象,也是我们读书时经常遇到的一种现象。我们在读很久年代的一本书时,发现它的观点与语词,已经成为流行词的司空见惯的一种表述方式,如我们读李泽厚的一些学术著作,会发现他创造的一些语词,在今天学术界已经是一种高频使用的词组了。这就是学者荜路蓝缕、开疆拓土的建业之功。从这个意义上讲,卡尔·萨根的《宇宙》也堪称是一部对“宇宙”进行全方位表述的创新之作,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它也成为这类著作的开山鼻祖,规范着之后的这类著作的表述方向。
我特意翻了一下原版于2005年的《大爆炸简史》,它在书后对《宇宙》有着如下的评点:“本书基于著名的同名电视连续剧,这部作品已经成为众多天文学家职业生涯的灵感来源。”
这句话确实是一语道破了《宇宙》一书开启思维、拓宽思路的巨大价值。值得注意的是,在新版《宇宙》一书的封底页上,特意罗列了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的推荐语:“卡尔·萨根的《宇宙》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真的为我打开了看科学的第三只眼。”
这句话,可以看着是刘慈欣的客套之语,但话中透露的却是,卡尔·萨根直接启发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创作。
刘慈欣是中国科幻小说的一个异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是跳开了科幻的技术层面的展览,而是深入到科学的哲学层面进行构思与演绎,而他能有如此之高的站位,不能不说他站在世界科普巨人的肩上,这个巨人,据作者的自供,必定少不了卡尔·萨根的《宇宙》。
其实我们阅读卡尔·萨根的《宇宙》,会发现书中的一些论述,直接启发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创作。比如在《宇宙》一书中,作者专门对鲸歌进行了诗意化的阐述,作者写道:“有些鲸的声音被称为歌唱,但我们还是对它们的真正本质和意义一无所知。……通常鲸群的成员会一起演唱同一首歌。它们按照共同的意见,合作创作歌曲,每个月都会换新歌。”(P285)
刘慈欣有一篇小说叫《鲸歌》,其中写道:“海洋科学家们研究鲸歌有很长时间了,至今无法明了其含义。”我们大体可以看出,刘慈欣在构思这篇小说时,有着明显的地受到卡尔·萨根《宇宙》影响的痕迹。
卡尔·萨根《宇宙》中论述了生物进化的偶然性,特别提到:“就在650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还是不起眼的哺乳动物……哪怕生物学家要推测这种动物最终能够成为今天地球的主宰,是需要冒险精神的。……如果这些恐龙能存活下来,也许今天我们行星上主导的智慧物种就是它们,四米高、绿皮肤、有着尖利牙齿的恐龙,而人类则是蜥蜴科幻作品中的可怕幻觉。”(P297)。
卡尔·萨根提出了一个非常精妙的科幻构思,就是假如进化按照另一条线索发展下去,恐龙成为地球的主人,而人类成为恐龙的手下玩物。这个巧妙的构思,被刘慈欣捕捉到了,他很快创作出了《命运》,在这篇小说中,刘慈欣假想了一次偶然的干预,导致了地球发展进程走上了另一条轨道,人类成为恐龙养殖的宠物与食物。
这也体现出卡尔·萨根所著的《宇宙》一书的特点,它不仅介绍了一个科学事实,一个人类对宇宙的认知过程,更在于,他能够将宇宙的发现与认识,钩连进人类的哲学、思维、思想体系,从而使得宇宙的客观境界始终交织着人类的思维维度。比如,作者在论述地球生物在产生“性别”之后,“进化出性别的生物被保留下来,那些对此不感兴趣的物种则迅速灭绝。这不仅对20年前的微生物是千真万确的,直到今天我们人类也有着显而易见的交换DNA片段的热情。”(P30)在这一段话中,作者把自然规律,引申出人类的社会特征,我们可以从这个来源于“物竞天择”的人类本性中,解读出人类需要沟通、社会需要开放、信息需要交流的更为浩大的命题。
而作者的这种写法用意,在书中,作者也专门作了一点特别的说明。作者写道:“我们一直在追求与宇宙的联系,试图将宏大的事物纳入胸怀。事实上我们的确与宇宙息息相关——并非是个人的、小规模的、无趣的占星术,而是最深层次的联系,包括物质起源、地球的宜居性、人类的进化与终极命运。”(P50)。
就此,我们可以理解作者为什么在这样一部介绍宇宙的书籍中,花了很大的篇幅,去展现地球生命的进化、人类的演化、元素的物化,因为作者恪守着的一个原则,就是人类与宇宙息息相关,难分彼此。所以作者在书中,除了开头,以一个全能的上帝的视角,从外天空逼近地球的生息的空间,仿佛从宇宙的大全景拉向了地球的特写,全书的其它章节,都没有脱离人类的视角与存在,通过人类的诞生,人类对宇宙的认知,人类与宇宙未来的关系等各个章回,来呈现宇宙作为一个映像在我们人类目光中的存在。
更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因循着这样的思路,必然在碰到作者在著述的八十年代最为忧思的美苏争霸的时代纠结,作者对美苏进行核比拼进行了激烈的抨击,指出这是威胁人类生存的最大的隐患。而事过境迁,世界两极在倒了一极之后,并没有带来期望的和平,独极世界在横行了三十多年之后,会发现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依然混乱无序,而这恰恰违背了“宇宙”一词的希腊语原意。在书中,作者特别道明“宇宙”在希腊语中的原意是“世界的秩序”,“某种意义上它是‘混乱’的反义词,暗示了万物之间深藏的相互联系,表达了对既错综复杂又极为精妙的宇宙之道的敬畏”。(P15)现在看来,西方文化语境下的“宇宙”一词中所期待的“秩序”,在作者的这本书出版的三十多年之后,依旧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作者的忧思停止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但作者赋就的“宇宙”一书,却将这一词的本性所道及的“秩序”留给了我们,在我们思考着“宇宙”这一“秩序”的代名词的时候,会禁不住对照我们人类生存的世界,究竟还有多少的落差与裂隙。
这就是卡尔·萨根《宇宙》一书给我们永恒的提醒与警醒。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