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唯物主义角度来看,人的生命仅有一次,所以对于个体而言,生命是相当珍贵的。不过,对于生命本身而言,世人的态度也是不尽相同的。
对于一些人来说,生命本身大于一切,即便要出卖灵魂让自己的人生“轻如鸿毛”,也要活下去;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人世间有许多比生命更珍贵的品质,他们宁愿选择死亡也要让自己短暂的人生“重于泰山”。可以说,这是“人各有志”一语最妥帖的诠释。
话说秦末,齐国有一国君名为田横。田氏本为齐国贵族,因秦国横扫诸国而没落。值秦末动荡之际,田横与自己的两位哥哥田儋、田荣举事,意图光复大齐。不料,战事无常,兄长田儋战死疆场,二哥田荣继承其遗志,字号齐王,完成田氏未竟的事业。
当时的田横身为齐国大将,十分凶悍,在他的率领下齐国男儿横扫齐鲁大地,收复了不少领土。项羽入关之后,分封天下诸侯。因为项羽对田荣这个人很不待见,认为齐人在反秦战争中出力不多,所以便取缔了田荣的封号。
齐地本就是田氏的祖地,被取消了封号的田荣怒不可遏,当即发兵反楚。由于,当时的楚军势大,所以在齐楚之战中田荣理所当然地失败了。田荣兵败后,率残部逃往平原,当地人认为齐国之所以蒙受此灾,全是田荣之过,于是,便将田荣杀掉了。
没想到,项羽打到齐国之后,立即对齐地百姓展开了屠杀,齐人这才意识到项羽才是战争中的恶魔。值此之际,田横继承两位兄长未竟的事业,召集了齐地几万人马,与项羽进行决战。由于,此时的汉军业已杀至荥阳,所以田横、刘邦、项羽进行了会战。
在这场乱战中,田横基本收复了齐地,与楚汉分庭抗礼。
最终,刘邦击败了楚军平定天下后,便派郦食其出使齐国,希望齐王(田荣之子田广)及摄政王田横归顺大汉。田横见刘邦一统天下已是大势所趋,便解除了齐地的防御,准备归降汉朝。谁知,此时韩信竟包藏祸心,他不顾汉王的命令对齐地进行攻击,准备兴兵自立。田横一怒之下,立即命人烹杀了使者郦食其,使这场战争再无回还的余地。
汉齐之战的结果显而易见,齐军大败,齐王亦被杀害。田横率五百名齐兵远渡东海,来到了山东即墨的一处小岛上。正所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刘邦自然不会容忍田横盘踞于海外小岛,于是,便派人出海劝诱田横。田横手下仅有区区五百人,自不可与大汉分庭抗礼,于是,他便带着两个门客赶往洛阳,准备与刘邦进行最后的谈判。
此时的田横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他在马车上对他的两名门客说道:
“我田横与刘邦都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而现如今刘邦成了天子,我田横却成了亡国之君。让齐国向汉国归降,承认大汉的正统,对于齐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况且,先前我杀掉了刘邦派来的郦食其,将来还要与郦食其的弟弟同朝为官,共同侍奉一个天子。纵然郦食其的兄弟顾及刘邦的诏命不敢拿我怎么样,难道我就不会觉得愧疚吗?更何况,刘邦之所以召我入洛阳,不过是想看看与他做对之人的样子罢了。现在我们距离洛阳只有三十里地,如果我割下头颅,样子不会有任何变化,既然他想看,那便让他看个够。”
一言既出,田横立即吩咐两名门客将自己的头颅带给刘邦,随后,拔剑自刎了。
刘邦看到田横的头颅后,感慨此人的气节,不由得潸然泪下,以诸侯的礼节安葬了田横。田横带来的两名门客,被刘邦拜为都尉,让他们带着两千名汉军前往海外小岛招降剩下的五百名门客。谁知,这五百名门客与田横一样,都是高义之士,听闻田横杀身成仁后,他们纷纷选择自尽明志,不肯归降汉朝。
这是秦末礼教崩坏后奏响的最为悲壮的一曲哀歌,包括田横在内的这五百名仁人志士用自己的生命向人们阐述了何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后人为纪念田横,在偃师筑墓树碑,把500余壮士自杀的海岛称为田横岛,并修墓建祠。蓬莱有田横山、田横寨,原高苑县亦修有田横墓。尤其是在战乱之时或民族危亡的紧要关头,更成为激励人们坚决抵抗的榜样。
清朝的诗人龚自珍想到这些名士后,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龚自珍《咏史》
“在那繁华绮丽的江南富庶之地,无限的恩宠和肆意报怨齐集于名流士林。权贵、幕僚把持着全部大权,内宫佞臣窃据了朝廷要津。书生离席畏惧文字狱,著作只为谋食保安宁。田横壮士今在何处?难道都已封官拜爵、归顺大汉朝廷了?”
结合龚自珍所生活的年代背景来看,这不仅仅是对田横这些高士的缅怀,更是对满清时期士林风气的一种讽刺。龚自珍借古讽今,含意深邃,他深刻而又辛辣地把对“名流”的揭露提高到对清王朝统治的批判上,鞭挞了当时整个现实社会的腐朽与没落。
参考资料:
【《咏史》、《史记·卷九十四·田儋列传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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