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努力生活，生活就越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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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读了林若楠的日记，姚瑶恍然发现男友的姐姐自始至终都是“隐形的女儿”，林家的爱与关怀只流向了男友。林若楠现在是生是死？男友真的是杀人凶手吗？姚瑶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一年半的感情付出和同为女性的身份一个交代，她决定去上海——林若楠之前的公司调查情况，却意外发现了林若楠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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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鼠之爱

10

恐惧裹挟着姚瑶，腿发软不听使唤，磕磕绊绊逃到离米缸最远的地方，她拼命拍打着门，不顾形象地大喊着。门外的音乐声似乎已经停止，这下应该有人能注意到她了吧？没心思想出去碰到林家父母怎么做，怎么做都好，先让她出去！

门外依旧静悄悄。但她再也不能忍受再待在这里一秒，得逃出去。腿没有力气，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在还有痛感。哆嗦着将米缸盖好，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抖得这么厉害过。脚颤巍巍地踮着薄薄的储物架，她勉强爬到了小窗的高度。手心都是汗，又湿又滑，抓了好几次终于碰到了帘子。

掀开帘子，她又胆怯了，即使是三楼，那高度也足以至她于死地。打开窗子，楼下孩子的笑叫声飘到耳边，眼前掠过几只鸟，抖动翅膀带来了一股新鲜空气。身体像搬家时那辆晃动的皮卡，她用两只手艰难地撑着窗框，想借力将一条腿蹬上窗沿。

门外传来咚咚声，好像有什么靠近了，她增加了手上的力量。隐隐传来东西挪动的声音，最后，“咔哒”一声脆响让她悬着的心也一同碎掉了。汗水太多抓不住窗框，她没能攀上去，从架子上摔到地上。

头顶传来呼呼的风声和清脆的鸟叫，房间里终于有了气息。

她强撑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不抱任何希望地拧了拧门把手。竟然开了。

只刚迈出一只脚去，姚瑶就明白了刚刚是怎样的情形——储藏室藏在林家那奇怪的柜子后面，怪不得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撞开。现在，储物柜被挪动了一个角，借着纤细的体型，她蹭了出去。

房里空无一人，林家爸妈不知所踪。再三确认后，她折回储藏室拿了血衣，又在林若宇的房间中翻到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冲下楼，拦了的士直奔派出所。

上了车心仍狂跳不止，刚刚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派出所里仍是上次请她配合调查的那两位警察。男警有些秃顶，目光锐利如鹰，女警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梳着干练的马尾。他们安慰了惊慌失措的她，女警盯着她青紫色的嘴唇递过来一杯热水，让她好好休息。

眼眶一热，泪水在没有温度的脸颊上滑动，身体终于逐渐恢复知觉。这一哭，她将什么都合盘托出——自己去上海调查林若楠、林家父母骗她回来要她作伪证、她被打晕并被囚禁，还有那些物件，贴着符咒粘着血迹……

男警看了女警一眼，两人交换目光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林家耀夫妇吗？他们刚刚也报案了。”

二十多分钟前，有人向派出所打电话说服装店失火。消防员到店后，却发现无事发生。在现场的林家耀夫妇因为报了假警正接受批评教育。

见姚瑶情绪不稳定，女警拿走了作为证物的血衣，让她先回家休息，还许诺如果有什么他们一定通知她。

在回去的车上，姚瑶无法平复心情，她呆呆地盯着窗外，心里蓄满了水，如同鼓胀的海绵。更让她无措的是，雨婷的电话也打来了。不过姚瑶无力与她争辩，或者说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她终于明白，雨婷比自己更靠近真实。

雨婷问她还在不在上海，自己有其他的案子需要她帮忙。

那声音不算温暖，言语间也没有任何安慰的意思，她却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要哭多久才能停。只觉得短短几天经历了太多太多，好像再也无法相信别人。雨婷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冷嘲热讽，甚至没有问她怎么了，像个无言的树洞，默默容纳了姚瑶的悲伤。

她哭了许久，司机不好打断她，只好在小区门口尴尬地停下车，向被挡路的车主或行人道歉。她觉得自己一团糟乱，只有无法拼凑出事实的细碎语句，和电话对面小声的呼吸。

终于哭完了。她好受了许多，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雨婷压低声音问她。

“你现在还相信林家父母吗？”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前摇了摇头。

回到出租屋后比想象中更难受，好像一下被人抽尽了血肉。她没心情吃饭，也不想睡觉，困了就闭一会眼，精神和身体总是空荡荡。事已至此，她无法相信林家父母，只是她也不愿全然否定过去，毕竟她过去的感受真实存在过，也憧憬过未来。

每次一闭眼，她就会看见储藏室里林若楠宛如遗像的照片，一张又一张，数也数不完。她忍不住反复想，林家真的将林若楠当做自己的孩子吗？又有谁忍心诅咒自己的骨肉？

姚瑶被警察叫去做过几次笔录，终于知道了林若楠事件的真相：林家父母对杀害林若楠并抛尸供认不讳，交待了抛尸的地点。

当年，林若楠因为孩子去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她不满李响所受的处罚，想要上诉。一开始她常去医院调查情况，后来林家出于安全考虑，限制了她的行动。没想到那天林若楠准备偷跑出门时，被林家父母发现。两位老人弄不过一个疯子。林妈被推倒在地，正当林若楠与林爸拉扯时，林妈情急之下用家里的烟灰缸狠狠敲击了林若楠的后脑勺，导致过失杀人。

正是林若宇出国留学前的关键时期，为了不影响林若宇的前途，他们决定将林若楠的尸体抛到老家的荒山里。于是夫妻俩合力将林若楠尸体运走，换掉她身上带血的衣服，丢在了老家靠河岸的树林里，伪装成意外死亡。为了防止邻居发现异样，他们以最快速度搬到了城区的另一边，对外宣称林若楠去了外省工作。

警方还说查到了新的证据，林若宇暂时解除了嫌疑，很快就会出来。不过姚瑶不想见他，对于林家的事，她实在筋疲力尽。

闺蜜劝她出去散散心。父母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们只像从前那样，告诉她草莓季节到了，他们时刻备着，她随时回去都能吃到清甜的草莓。

姚瑶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前，她还想见一次雨婷，算是一个小小的收尾。毕竟雨婷是这一切的钥匙。没有最初的报道，她不会去投诉，也不会发现林若楠。是雨婷让她知道了林家竟然背负着一条人命，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该感谢雨婷才是。

“雨婷你好，许久没联系。我现在打算离开，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见个面。”

信息刚发出去，雨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准备走了？”

“嗯……”

“林若宇呢？不嫁给他了？”

“别拿这个开玩笑了……“姚瑶皱紧眉头，她现在听到那个名字都觉得不舒服，”你有空吗？我想见面聊聊。”

“林家父母被抓进去了吧？警方有跟你说他们是怎么杀掉林若楠的吗？”

真是个自媒体人啊，姚瑶心里觉得好笑。她解释说案件尚未结束，自己不方便说太多。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雨婷轻松地说，“我找人打听了，他们说林若楠精神错乱打了他们，所以被误杀了对吗？”

“知道干嘛还问我？”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换句话说，这个说法你满意吗？如果满意，你依然可以相信林家父母是好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姚瑶有点生气。

“明天见面吧，我今晚要更最后一期，七点。”电话戛然而止。

随即她收到了叶雨婷发来的见面时间，就是明天，却没有地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姚瑶无心做任何事，直到七点，雨婷的罪案手记如期而至。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诚恳，内容却让她陌生得害怕。

大家好，我是雨婷。

有朋友提醒我，林若宇的案件最近有更新。雨婷整理了手上的资料，为大家汇总为以下内容。

上一期我们聊了林若楠的恋爱及生育遭遇的困难。可她的苦难只是那时候才开始吗？恐怕更早，在她作为一个女儿“被超生”的时候，命运早已注定。

我们曾从林若楠的账号上看到了一个幸福的女儿，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可这是真相吗？事实真的如此吗？

林若楠的生存条件一直在被挤压。弟弟林若宇出生后，母亲虽然因超生失去了工作，但林家条件仍不算困难。可是林若宇有的，林若楠大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旱冰鞋、水果蛋糕、游戏机……上学后，这种差异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

秉持“女子读书无用论”的林家父母对于林若楠考出去的想法非常反感。早早让她读书不过是因为家中忙于照顾林若宇，没时间看管她。因此比班上同学年龄都小的林若楠，刚上学时十分吃力。家务和照顾弟弟后来占据了林若楠大量的时间，她仍凭借优秀的成绩上了重点高中。高考前，林若宇风寒，林若楠被迫照顾弟弟，最终在考场里发起高烧，考试失利。不仅如此，林家父母还偷偷更改了志愿，阻止她去外地读排名相对靠前的大学，让她在本地读了一家二本院校。原因是：“女孩子，学学管理，以后也好经营家庭。”

林若楠试图自己打工赚取考研的费用，却在临考时被骗回家。林家父母早已准备折断她的翅膀，又怎么会让她孤身远行呢？

林若楠就是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逃离父母前往大城市，遇到了钟远明。只要稍微给予一点温暖，就能将林若楠牢牢攥在手心。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林若楠做了小三，生了孩子，被渣男欺骗，父母当然更不可能接纳她。不过比起前几年，他们相对有余力了，所以还是偶尔帮忙照看小孩。

林若楠对这一点帮助感恩戴德，也放松了警惕，更多地投入到工作中。当她下班后发现林又琪发烧时，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

那个夜晚，林又琪死在她怀里的夜晚，她刚刚有点温度的心又冷了下去。

她或许不止一次想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些，可她只能做一颗无根的草，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生长的地方，这一次她真的绝望了。

唯一支撑她的，是帮助女儿讨回公道。但不只是李响的父母在包庇李响不配合调查，连她自己的父母也百般阻挠，他们夺走了她肉体的生命。

林家父母对警方说，之所以误杀林若楠，是因为她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因为她打伤了林家爸爸。

可是，千百年来疯的为什么大多都是女人？

那句“你要拖死我们全家吗？”让她原本单纯的诉求变得恶毒、自私、愚蠢。让她的所作所为毫无价值。

况且，真的是林家父母失手杀了她吗？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因不想再承受良心的谴责，告诉了雨婷真相。那天，林妈拦住了正要出门的林若楠，让她接受赔偿，不要再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没完没了的上诉中，不要把私生女的事弄大。林若楠不想理会，林妈则死死堵在门口，两人争执起来，林爸正要上前拉架，林若楠被人从身后重重一击。

这一击会是谁出手的呢？

倘若真如林家父母所说，他们只是为了隐瞒一时让林若宇顺利出去读书，那就没有必要抛尸山里。如此安排，恐怕想要保护的另有其人。

雨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相信执法机关会还九泉之下的林若楠一个交待。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林若楠。

每一行都让她更加恐惧，每一行她都隐约猜测过。

难道当年杀人的是……林若宇？这样想似乎一切都合理了，林若宇闭口不提姐姐，林家极力抹掉她的一切证据，就是为了让其他人不再问起。倘若真的是林家父母杀了人，只要回复说“不联系了”，“没来往了”就可以轻松带过。他们担心林若宇时不时回想起那一天的梦魇，所以干脆处理得一干二净，甚至搬了家，还在家里放满了诅咒，就是怕她再回来，挡了林若宇的路。

怪不得……当时他们那么决绝地说林若宇不可能为林若楠复仇，因为他亲手杀害了他的姐姐！

可是……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是林若宇的朋友，还是林家亲近的人？

手机来了个新消息，吓得她一个激灵。

“怎么样？对这篇推文还满意吗？明天上午十点，这个地点，我们聊聊。”

雨婷发来的定位，正是林若宇家所在的小区。

未完待续，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