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一辈子的她后来怎么样了

你的人生计划里有结婚吗？

也许有不少人会说：“没有。”毕竟有一句话很火，当你把结婚生子从人生中删掉以后，你会发现人生无比宽广，尚有无限可能。

但是件事做起来真的很难。

传统观念的束缚、社会的噪音、亲人的不理解，还有长久独居的孤独、需要陪伴帮助时的无力感，对衰老的恐惧，都会成为不结婚的阻力。

面对“你不结婚，老了怎么办？”的拷问， 选择一辈子不婚的人，不仅需要有独立生活的经济基础，还需要有一个强大的内在自我，以此面对来自外界的阻力。

即便在现在这个社会，选择不婚依然是需要勇气的。

假设时间倒流到上个世纪，如果一个女性一生不婚会有怎么样的人生？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阿玉的故事。

作者：陈丹燕

01

阿玉出生于1914年，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南方小镇——广西平乐。

这个县城距离北回归线二三百公里。夏天是炎热的，潮湿的。平乐大街上一栋砖木旧楼房的幽暗底楼，就是阿玉长大的地方。

从7岁开始，屋后的厨房就成了阿玉的房间，妈妈忙不过来，她只好留在家里帮忙。烧好饭菜，给爸爸和弟弟吃，她和妈妈吃剩下来的。漫长的雨季里，她天天都要在灶前替弟弟莲生烘干布鞋和棉袍，好让弟弟一身干爽地去上学。

走过大街就是小学，阿玉来过，却没有在这里念过书。她只是背着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站在学校外面，听着学堂里的读书声。有时候阿玉都背会了，莲生教室里的那些孩子却记不下来。

洗菜烧饭，河边浣衣，带大弟弟妹妹，和妈妈去天后娘娘庙烧香。阿玉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02

18岁那年，阿玉的妈妈死了，死在了一场疾病里。父亲为了躲债离开了平乐。一瞬间，阿玉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大人。

“阿玉十八岁开始代行母职。”

她没日没夜地做针线活，小妹妹送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还要吃奶。阿玉经常整夜赶工，靠在床上半睡着，手里还拿着钩针和毛线。

没钱买菜，阿玉就到码头上去捡往来漓江的菜蔬船丢的菜。有一次，她只拾到烂姜，她不知道姜一旦烂了一小块，整个生姜都已含有毒素。因为这块姜，她和小弟弟两个人当时都发了高烧，两耳流脓。阿玉当时就聋了一只耳朵。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县里的亲戚在阿玉一家潦倒后就疏远了，只有阿玉的外婆愿意帮助他们。

阿玉的外婆叫叶四姑，是一个勇敢的女人。二十多岁嫁给一个开染房的男人，男人在老家有家庭，但叶四姑不想跟着去做小老婆，就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留在了平乐。她说，她有一双手，能养活一家人。

后来，叶四姑的女儿去世，孙女阿玉不得不一人操持整个家，她便开始教阿玉如何谋生。她教阿玉识字，记账，看医书，认草药，用柚子皮治风热。她告诉十八岁的阿玉，一个女人真要一辈子只靠自己生活，就得识字，有文化。

叶四姑教给阿玉的字，阿玉没有记住多少。但叶四姑那句“女人一辈子靠自己生活”，却永远留在了阿玉心底。

03

此后她终身未嫁。

她不嫁，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适龄的年纪母亲死了，父亲离家，无人替她张罗，旁人又嫌她拖着年幼的弟弟健生，几年下来就耽误了。

她不嫁，也没什么。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活过了大旱，活过了乱世。

阿玉的大弟弟莲生参军去了，一去数年，了无音信。在困苦的战争年代，阿玉带着小弟弟健生倔强生存着。她不是职业妇女，也不是风尘女子，没有田地、祖产，甚至祖屋，也实实在在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之地。她只靠自己的一双手和一根钩针谋生。

阿玉不仅活下来了，甚至最后把最小的弟弟健生送进师范学院读书。

阿玉三十多岁时，莲生的家在北京安顿下来了，他请她去长住。从未离开过平乐，基本不识字，也从未听过普通话音调的阿玉，独自离开平乐前往北京。

”她乘坐一列慢车，带着莲生单位的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从桂林出发，途经湖南、湖北、河南、河北诸省，经历半个多月，一路吃着用热水泡的自带的米饭和咸菜抵达北京。离开北京火车站后，她将地址交给在北京见到的第一个穿解放军军服的行人，她相信每个解放军都认识她大弟弟莲生，因为他也是解放军。那个陌生的陆军军官居然真的带她找到了莲生的机关，将她交给警卫。就这样，她来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终于在北京安顿下来的莲生家，从此她有了温饱，不必挣扎求生，不必操心健生，这已是1956年。”

03

“阿玉不是姑妈，是母亲。”

在北京的时候，阿玉本有一个去做幼儿园老师的机会，但她放弃了。莲生的妻子病弱，她想，这一大家子更需要她。她留在了这个家里。

阿玉一生没有结婚，但从18岁起就是母亲。她带大了健生，又带大了莲生的孩子、孙子。

对孩子们来说，阿玉不是姑姑、姑奶奶，而是妈妈、祖母。一共两代人，五个孩子，阿玉倾尽了她的所有爱。在孩子们眼里，阿玉梳鬏，穿大襟短褂子。她长年累月穿木头拖板鞋，脚底长满老茧，是两广劳苦大众的传统模样，也是妈妈的模样。

后来阿玉老了，老到动不了了，围在她病榻旁的，就是一个一个她养大的孩子。孩子们日夜轮班陪护她，就像小时候她哄孩子们入睡那样。

她用一颗柔软的心，教会这些孩子爱的能力，最终她也成为被爱庇佑的人。

04

作者陈丹燕就是阿玉养大的孩子。

“我从小跟阿玉在一张床上睡，直到我出嫁，离开娘家。爸爸妈妈一间房，大哥二哥一间房，我跟阿玉一间房。”阿玉每天晚上会给她讲故事，讲遥远的平乐，街上的小庙，讲大街那头的小学，讲沙田柚、糍粑、柿饼上的那层白色糖霜……她从阿玉的故事里朦朦胧胧见到了从未去过的平乐，也让她萌生了为阿玉写回忆录的想法，她要像拼拼图一样，把阿玉的一生故事拼完整。

于是阿玉的故事被写成了书。

年轻的时候，阿玉信过菩萨。

但是生活的悲剧告诉了她，世上没有菩萨。要是有菩萨，他们不会让母亲死，让外婆死，让父亲娶后娘，让大弟弟一去无踪影。多少年来，她的小针线摊子，就摆在小庙门外，天天都面对着菩萨，但菩萨们看着她耳朵烂了、聋了，眼睛红了、肿了，被父亲遗弃，被后娘赶出门去，大辫子渐渐花白了，却从未显过一次灵，未救过苦，未救过难。

于是她选择了信自己。不结婚，一个人，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生活，靠自己坦荡的心去真诚爱人。

这就是96岁一生未婚的阿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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