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3日晚上,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聚集在双福村的老杨家门口,一边砸门,一边叫骂。
周围的村民听到动静,从门口和窗口探出几个脑袋,看清楚是什么人在闹事后,又静悄悄地把脑袋缩回去,关好了门窗。
老杨一家三口被吓得面如土色,把桌子椅子所有能挡一挡的东西堆在房门后,跑到里屋锁好了门。抱成一团的一家人在心里求神念佛,祈祷这些阎王赶紧走。
外面闹事的人越骂越难听,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一直折腾到凌晨,才释放完他们的戾气,叫骂着散去。
听到外面静下来后,老杨蹑手蹑脚跑到门口,确认这群人是真的走了,才长舒一口气,看来今夜自家的“劫数”暂时过去了。
老杨家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是谁在20世纪的法治社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强闯民宅扰乱治安?
相依为命
闹事的这群人,领头的叫谭继才,是重庆市万州区郭村乡双福村的农民,今年56岁,如今是村中“一霸”。
谭继才的原生家庭本就贫困,8岁时生父去世,让这个小家雪上加霜。
生母无力抚养谭继才和他的11岁的哥哥,选择再嫁,但是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再嫁太难了,自己还在淋雨的母亲无法给孩子撑伞。
母亲再嫁了,留下小哥俩相依为命。
相继失去父母的哥俩,不要说说上学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双福村天高皇帝远,是一处“穷乡僻壤”,小哥俩靠着乡亲们今天接济一口粥,明天施舍一口馍度日,可想而知活得多么艰难。
不光是缺吃少穿,没有大人保护的小哥俩还经常被村内村外的坏孩子和小混混欺负,可以说是在凄风苦雨中长大。
直到哥俩可以自己打些零工,日子才算好些,总算不用饿肚子了。
童年会深刻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这已是全世界的共识。但是童年如何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却是因人而异的。
同样境遇下长大的哥俩,哥哥成年后选择了结婚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让童年的苦难成为了遥远的记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弟弟则走上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长大后的谭继才,不再被小混混欺负了,他加入了他们,自己成为了小混混。
分道扬镳
苦难的童年,被欺负的过往,不知道让谭继才的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他选择了成为他曾经憎恨的人,并在未来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变本加厉地带给其他无辜的人。
小时候营养跟不上的谭继才长大后的身高也就是1米7,并不算多高。但是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生涯让他练就了一副结实的身板。
关键他的性格很横,蛮不讲理,渐渐的村民都有些怕他,尽量不跟他正面冲突,“惹不起就躲着”。
很快,谭继才在当地混混界小有名气,算是在混混这个行当站稳脚跟了。
既然端上了“混混”这碗饭,那再放下就难了。
再说,谭继才也不愿意放下。
他小学没毕业,没文化没技能,他能做的行当,正当的都是又苦又累的,他体会了“混混”的自在和闲散,做不来又苦又累的活。
哥哥结婚后,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人耍起横就越发没有轻重,普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都不敢跟这样“光棍汉”硬碰硬。
其实,哥哥还是顾念这个一起长大的胞弟的,但是成家后生活的压力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总管着弟弟,随着弟弟名声越来越臭,自己老婆孩子很不愿意这么个人跟自家走太近,也就渐渐地放开手,随谭继才折腾去了。
欺行霸市
时光如流水,一转眼谭继才50多岁了。
小混混变成了老坏人。
岁月没有柔软他的心肠,反而助长了他作恶的“胆量”。
2003年了,他盯上了同村的罗伯奎,此人是做化肥生意的。双福村的人基本都找罗伯奎买化肥。
谭继才很是眼馋,找到罗伯奎要求入伙。
罗伯奎自然是不愿意的,自己生意做得好好的,谭继才能帮自己做什么。
罗伯奎心想,让他给自己出苦力他肯定不愿意,难道他能帮自己以更低的价格进货然后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吗?
越想越觉得跟他合伙没好处,罗伯奎当然是坚决拒绝的。
谭继才眼看文的不行,就要来武的。逮着机会,把罗伯奎一顿好打,用拳头与罗伯奎说话。经受不住的罗伯奎只好自认倒霉,同意谭继才入伙。
但是生意人逐利。罗伯奎将自己的利润分给谭继才肯定是不高兴的,谭继才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两个人一合计,决定抬高化肥的售卖价格。
双福村的人又不是傻子,可不愿意当冤大头。
村民冉启明就跟同村的几家人一合计,组团到外地以非常实惠的价格团购了19袋化肥,没想到刚到村口,就被谭继才带人拿刀拦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运回来的化肥被捣烂袋子,撒了一地,浪费掉了。
冉启明这几家人咽不下这口窝囊气,闹到乡政府。最后乡政府、供销社、工商所出面,责成谭继才、罗伯奎赔偿损失冉启明等人的损失。
谭继才“阴奉阳违”,用每袋60元的化肥赔偿冉启明等人每袋64元的化肥,而且还强行以“送货费”的名义收取了冉启明等人200元。
实在没有精神和时间跟谭继才这种混混耗下去,冉启明等人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个闷亏。
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起到了很明显的示范的作用,原本不服气的村民开始“自觉”地买谭继才和罗伯奎的高价化肥了。
罗伯奎喜出望外,觉得跟谭继才合伙是真不错,从被迫合伙的生意人,摇身一变成了谭继才身边主动积极的左膀右臂。
谭继才也很高兴,经过此事,他赚钱的思路打开了。他开始寻找新赛道,复制化肥生意的成功经验。
很快,他就盯上了村里的生猪买卖。
谭继才、罗伯奎找到邻村做生猪生意的马安全,跟他谈好如何分成,然后告诉双福村的人,以后只能把猪低价卖给马安全。
当然也有村民偷偷把自己家的猪赶出去卖,但是被谭继才发现后,中途连人带猪一起赶回来,最后这头猪也没有逃过被低价卖给马安全的命运。
村民生气归生气,毕竟都不是养猪专业户,为了一头猪跟谭继才这伙混蛋较劲儿,大家都觉得犯不上,于是生猪这个行业也被谭继才垄断。
然后就是粮食。吃到甜头的谭继才,继续迭代自己的经验,推广到其他行业。关于粮食的售卖,谭继才规定外来商贩必须向他交“保护费”,不然休想从双福村运走一粒粮食。
粮商惹不起他,但是这些商人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就是对双福村的粮食,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收购,把自己交给谭继才的保护费转嫁给当地村民。
村民明知道价格低,也得卖,因为不卖,就得烂在自家,谭继才不允许村民把粮食运出去卖。
就这样,“生财有道”的谭继才,钱赚得越来越容易,人也越来越膨胀。
欺男霸女
村民的一再忍让和大笔的非法所得,让谭继才忘乎所以。他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依然成了村中的“土皇帝”,可以对村民予取予求。
这个50多岁小学没毕业的农村老汉,在违法犯罪的路上一路狂奔,不断挑战着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从2002年开始,他见同村老杨家的妻子秀色可餐,找着一个老杨不在家的机会,威胁老杨的妻子,侵犯了她。
随着自己“生意场”上的屡屡得手,这个年过半百的农村老光棍,越来越放肆。老杨的妻子在他的威逼之下一直忍辱偷生,幻想熬到谭继才对自己厌倦后去寻找新的目标。
熬了三年熬到的是谭继才得寸进尺,熬到自己的丑事全村人尽皆知,风言风语。
熬不住了的女人2005年告诉了丈夫。
但是老杨只是个懦弱的农村男人,他畏惧谭继才的势力,得知妻子的屈辱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抱头痛哭。然后带着老婆东躲西藏。
但是家在双福村,自己还有个10多岁上学的女儿,自己一家能躲到哪里去呢?知道真相后的亲戚朋友也都怕被牵连。一家人无处躲藏。
实在没办法的老杨跪在了谭继才面前,但是这个老实人不懂的是,恶人是欺软怕硬的,你比他强比他还不怕死他才会怕你,你跪着他只会让他确定你怕了他,然后他只会更放心地欺负你。
所以,老杨奉上男人尊严扫地的一跪后,换来的是谭继才的变本加厉,谭继才开始当着他的面侵犯他的妻子,而且要求他必须在现场。
甚至有一次,不堪忍受的杨妻,哭着说自己来“例假”了不方便,让谭继才放过自己。结果,已经天良丧尽的谭继才,把杨妻拽到大街上。当着村民的面,脱了她的衣服,让大家一起看看她是不是在说谎骗自己。
不少村民都看到了这一幕,却依然全部选择了静默。
此后,谭继才更加嚣张。
终于有一天,谭继才厌倦了这种形式,告诉老杨,限他两日之内跟他老婆离婚,自己要娶他老婆。
可能他真的喜欢老杨的妻子,也可能他突然想有个家了。
但是陶醉在自己“权势”中的他,忘记了“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杨即便再懦弱,也是为了保全家人才会委曲求全的,如果家散了,那他忍耐的价值在哪里呢?
2006年6月2日,老杨夫妻终于选择了报警,并向当地政府举报了谭继才这伙黑暗势力。
6月3日晚上,谭继才依然带人来杨家闹,在门口大喊大叫,逼迫他早日离婚。
就像我们开头提到的一样。
凌晨这伙阎王散去后,老杨求邻居收留了自己15岁的女儿。然后两口子简单一收拾,去村子附近的一处悬崖边上躲了一夜。
“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6月4日,谭继才继续到杨家闹事,叫嚣着烧了杨家的房子,杀死杨家人。只是这一次,他有来无回,被掌握了情况的公安机关抓了个正着。
不久后,谭继才的生意伙伴罗伯奎、马安全也被公安机关控制,拨云见日,遮在双福村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天亮了。
经调查,谭继才的非法所得已经上百万。
最终谭继才因强迫交易罪和强奸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其他同伙也迎来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结语
回顾整个案件,让我们震惊不仅是谭继才在村里的嚣张跋扈,还有村民在整个事件中的沉默和忍让。
谭继才的起点,仅仅是一个父亲早逝母亲改嫁的孤儿,小学都没有毕业。
就是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无资源无文化,甚至无父无母的人,居然仅仅靠着暴力,就在村民的退让和纵容下,成为了靠着非法生意盈利百万,以及胆敢在光天化日下侵犯民女霸占人妻四年的人。
就是谭继才被抓后,面对记者的采访,还有村民问是不是过不了多久,谭继才就会被放出来了。依然在担心被报复。
这背后隐藏的村民们的生存逻辑和生存现状才让人觉得可悲和可怕。
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认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恶人想方设法步步紧逼,我们老百姓只想着“息事宁人”怎么行呢?
非要退让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了,才能想起来反抗吗?
钱财可以努力再赚回来,受过的伤害和屈辱会消失吗?人都只有一辈子,那些被欺压得不堪的过往都是我们不可逆转的年华啊!
我国有4万多的乡镇,将近70万个行政村,如果不根除“谭继才”们生存的土壤,那将会还有多少受害者?!
好在互联网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各种宣传法治和进行申诉的渠道和平台比十几年前多了很多。
希望大家都“平安喜乐”,如果不幸地遭遇了伤害,也一定记得利用法律的武器勇敢维护自己的权益,毕竟警察即便可以保护你,也需要先知道你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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