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卫连长战场亲历（5）：军长惊悉师长失子，援侦察连无兵可调

吴明忠

参加过1979年对越还击作战和1984年“两山”侦察作战，荣立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分别被评为54集团军优秀党员、优秀团职干部，济南军区“学雷锋荣誉奖章”获得者；获中组部“全国离退老干部先进个人”荣誉称号。撰写出《言为心声》《北练南战》《诗词三六九》等书。

1，

1979年3月4日，484团打通了广渊到复和的道路。3月5日，军指挥所向复和转移，车队进到复和西侧长形高地时，军长叫小何车开慢一点，便于看485团7连攻打长形高地的战场（7连战后被中央军委授予“突击英雄连”）。

该高地此时由125师坚守，透过车窗看到工事密密麻麻，可见当时攻下来的困难。到达复和的当天，中国政府已宣布从越南撤军，各部队随后进入了就地清剿阶段。

军前指驻在复和镇南侧的一片民房内，指挥所安排住下后，我下令组织清理驻地卫生。2月17日125师发起对复和进攻时，向复和镇发射了大量的130火箭炮炮弹，遍地都是弹坑，老百姓的猪、牛、狗、猫、鸡在炮火突击中难以幸免。

20来天过去了，已经烂成了一堆骨头，臭得很。我令1排长组织人员将这些牲畜的骨头埋掉，空气质量才好一些。

3月8日，军基指派治理处的治理员古荣贵（原军警卫连副连长）带车向前指送来了一批物资，我请副连长用他的车将我连在高平粮库装的黄豆和特粉（都印有中粮字样）约5吨带回国。

直工处刘柏生处长这时来到前指，住在我们连，我让万清泉照顾刘处长。

2，

3月9日，天气忒好！军长说：20多天都没有洗澡了，下平江洗澡！我令1班赶快到江边组织戒备，我端着冲锋枪警惕的观察四周。战场上很难见到女人，军长和姜副参谋长脱光了衣服下江洗澡，高级指挥员此时也无所谓了。

军长的警卫员韩自立、姜副参谋长的警卫员黄平，趁机将他们的衣裤洗净，晒在江边的树丛上。两位首长泡在水里等衣服晒干，约1.5小时后才上岸穿好衣服，轻爽地回到指挥所。我令1排长组织三个班分批去江中洗了澡。

3月5日后，部队逐步向我边境回撤。162师各团在复和地区白天分区、分片搜剿，晚上设伏在水源、村庄路口，还取得了不小战果，大家都知道15日要撤回国了。

3月10日，公路上的车辆有进有回。回的126师个别分队纪律很差，将重机、高机架在车头上，边行进边向两侧山上射击。

进去的是20军58师，原先重庆（越北县城）没拿下，58师机动几千里一仗不打就回河南实在有点不甘心，因此他们主动请战，担任了进攻重庆的任务。

3月10日夜间22时左右，复和上空响起了嗡嗡的飞机声，仔细听是运输机。部署在水口的我军100多门高炮好不容易找到了开炮的机会，水口方向我境内的高射炮全部齐响，打得水口方向天空都红了，炮弹在空中的爆炸声像闷雷一样响了20来分钟。

如果不是越军运输机飞到复和方向，那些高炮兄弟辛辛苦苦到前线一炮没开，实在是终生的遗憾。

3月11日，想着仗快打完了，该回国了，我心里不免有几分轻松，就叫炊事班长葛明福中午给大家包饺子吃，11时，没有在工事中守卫的战士纷纷到炊事班帮助包粉条饺子。就在这时，突然接到紧急指示：

3月11日12时前，54军前指必须出发，指挥162师从茶灵向东攻打重庆。

战后有人说，162师是东线救火队，哪里需要往哪里跑，这话有调侃的意味，但事实也是如此，162师攻复和、奔高平、打广渊、战重庆，难的重的都有他们份儿，没有消停过，一次次担当突击考验着162师这支铁拳部队的战争力和整体素养，同时韩军长率我们军前指也不分昼夜，及时跟进指挥。

我立刻通知炊事班改吃刀削面，越快越好！但在阵地上守卫的战士还是来不及，不少端着面块上车。侦察连那天正好没有外出清剿，与前指一块出发了。

3，

向重庆开进途中经过160师师指挥所，在该师指挥所的王英洲副军长、成得禄副政委，张志信师长、李兆贵政委等领导早就在公路边等候。首长们简要的交换了战况，李政委送军指走时悄悄告诉军长：

张师长唯一的儿子张力在478团侦察排当副班长，前几天在战争中牺牲了。张力还是成副政委的亲外甥，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那个“小北京”就是张力的原型。韩军长知道后沉默了好一阵不说话。其实韩军长的儿子韩东军，同样被当军长的父亲派到了一线也在战场上，随时准备为国牺牲。

当天15时左右，军前指到了41军指挥所，广州军区副司令欧致富（当过朱德警卫团团长）已在那儿等着军长。军长接受任务后，立刻带着我们200多人的队伍，向重庆方向前进。

唐处长在车上不时地对比地图，到了41军前沿线，唐处长建议停下等162师。军长说再往前走一段（162师接受任务时，部队都撒在外清剿，待部队收拢已经天黑了）。

军前指超过41军最前沿阵地约3公里的弄东村停下，我跳下车指挥1排两个班搜索村庄，然后带1班成战争队形冲上村后的小山。小山的垂直高度不足100米，我令1班长徐春华在山上构筑工事组织预防，确保山下指挥所安全。随后下山时，我从唐处长那儿得知：

军指挥所两冀和前方都没有友军的兵力，几十平方公里范畴内没有我方部队，军长率我们前指，已孤军深入到敌人枪口下了。

我感觉警卫的压力山大，深怕出闪失，仔细查看了弄东村庄的情况。这个村庄不大，只住有4、5户人家，村庄北面是约3米高的绝壁，下面是一片水稻田；西面是由仙人掌长成的栏墙；东面是平整开阔地；南面小山已由1班操纵。

4，

考虑到敌情严峻，军指挥所只有我一个排的作战兵力，预防重点方向是北面和南面。于是我在北面部署了两个组，其中一挺机枪，东面一挺机枪；西面一个组。机动兵力只有两个组。

我令1排长上山指挥1班以稳住后方，对炊事班的4人，给养员王富强、卫生员胡平安都进行了动员，并下命必须在天黑前挖成预防工事，部署完毕后立刻向唐处长作了报告。我见两部电台车离军长住房太近，发报的声音传得得远，强迫他们移动了位置。

侦察连刚支好锅煮饭，军长就令侦察处文永鳌处长，带侦察连向重庆方向搜索。侦察连长李孝福令倒掉锅中未煮好的饭，立刻向弄花方向前进。

前进了约1公里，发觉公路上敌埋有地雷，带尖兵的副连长朱云龙立刻组织排雷。连长李孝福带6班继续沿公路搜索前进，政指廖朝晏带一个排向右翼搜索。

17时30分，连长李孝福带6班搜索经过一个山口后，进入了一个长约1.5公里、宽约500米的小盆地。公路贯穿小盆地通向重庆，公路左侧的小村庄叫弄花。

6班刚通过谷口，突然遭到公路右侧山上敌火的强烈射击，连长迅速指挥6班散开进入战争。连长发觉右侧火力很猛，指挥6班分成两个组，一个组进入左侧丛林，另一个组在公路右侧。公路右侧的组，被敌火力压在田坎下抬不起头。

连长发觉对面半山腰有6、7个敌人，并有机枪一挺，连长打掉了敌机枪手，6班趁机将敌大部歼灭。6班副在一个位置上打了4个点射，没有即时转移阵地，被敌发觉后胸部中弹牺牲，6班长刘子贵右手中指受伤，冲锋枪机下盖和准星被打掉。

5，

我见作训处长唐硕，在电台上直接向侦察处长文永鳌呼叫不应（文处长被敌人伏击后附近没有电台），前指无法指挥侦察连作战。

军长有些着急，对姜副参谋长说：“把警卫连拉上去！”

姜副参谋长说：“不行，方圆几十公里没有部队，你身边只一个排，一旦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唐硕处长也说：“我们现在孤军深入，敌情严峻，警卫排最好不动。”

我说：“军长，我们很想上去打一下！”

军长说：“去一个班！”

姜副参谋长说：“一个班也不行，我得对党负责，就是侦察连全打掉了，也不能动这个排！”

军长无可奈何地说：“警卫连怎么只上来了1个排呢？！”

平时警卫人员多少军长很少过问，这时，侦察连遇到了险情，文处长联系不上，身边一时没有可立刻调动的部队，军长这才感觉身边的警卫人员太少。

实际上前线的作战部队，团、师、军指挥所，除自身编制的警卫力量外，团有一个步兵连，师、军有一个步兵营在指挥所附近。54军前指只有一个排，而且经常单独在一个小村庄开设，我作为警卫连连长，既对军长的胆略崇拜，又日夜担心。

从出境那刻起，我就要求警卫排的战士，为了军指挥所、军首长的安全随时准备打恶仗、打硬仗献出自己的一切。凡车队开进中途停下来，我立刻下车站在军长座位的右前方，随时准备挡子弹；凡住下来，夜间我处的位置离军长的位置都没超过20米；凡军长在作战室指挥，我就在作战室附近。

眼前，姜副参谋长说要对党负责，真实自然，一点也不过。只是侦察连和文处长他们面临的敌情和处境，实在让大家放不下。

韩怀智和吴明忠合影

韩军长（正前）与前指核心人员，吴明忠（后中）

韩军长观察战场态势

张师长知道儿子牺牲坚强指挥作战

师长父亲给烈士儿子送花圈

靖西烈士陵园张力烈士墓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