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38年到了。
这一年,是周显王三十一年,自三晋封侯到现在过去了六十五年。
这一年,秦国已尽取河西之地,八百里秦川尽归其手。并且触角已经伸到了黄河东岸的函谷关,这里将是它东进中原的桥头堡。它的地盘南临巴、蜀及楚国,东接黄河,与魏、韩隔河相望。
这一年,秦孝公穷其必生之力,加上商鞅的性命,终于实现了他即位时的梦想:恢复穆公的赫赫威风。
这一年,秦孝公病逝,其子嬴驷即位。随后,公子虔举告:商鞅谋反。
嬴驷不傻,他很清楚,公子虔是赤裸裸的诬告。
所以他马上下令:抓捕商鞅。
从公元前359年商鞅赴秦,到公元前338年身死,商鞅用了22年的时间,将秦国由“诸侯卑之”的僻壤之国,到尽取河西五城,令东方诸侯谈秦色变的强盛之国。
论不世之功,无出其右者。
但在这不世之功的背后,则是严刑峻法下的累累白骨。
对于商鞅而言,平民百姓都是愚蠢的,都只是国家的工具罢了,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件工具给用好。
正如他在初见秦孝公时所说的:只要能够强国,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对待贵族,他毫不留情。他给太子师公孙贾施刺字之刑,给公子虔施割鼻之刑,斩杀贵族祝欢。
对待平民,他也决不手软。他曾经在渭水之畔处决犯人,一次就杀人七百,渭水尽赤。
按说,变法得罪的一般是贵族,而老百姓是即得利益者。必竟有地种,有粮吃,打仗有军功,战死有抚恤。可是,他实施的严刑峻法搞得“上下皆怨之”。
他很清楚自己在秦国已成众矢之的,所以每次出门,后面都要有大批车辆甲士尾随,还要有众多侍卫和武士保驾。
换言之,在秦国的商鞅,没有任何根基,却又掌控天下。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他看来,商鞅之于秦孝公,如同百里奚之于秦穆公。因此,他希望知道,自己和百里奚哪个更高明。
但有人明确的告诉他:你不如百里奚!
百里奚是秦穆公时候的国相,内修国政,外图霸业,开地千里,称霸西戎。武功方面也曾东伐郑国,三立晋国国君,拯救楚国于危难。但是他极为平易近人,与民同乐。他死后,据说秦国上下同哀,可以说是深得人心。
并且这个人劝他:你每多揽一天秦国的国政,你就多聚一天秦国的怨恨。退隐吧!把封地交还给秦国,到偏僻荒远的地方浇园自耕自乐去吧。
但商鞅不听。
当他知道嬴驷派人来抓捕他的时候,他逃向了魏国。
结果魏人恨他当初诓杀公子卬,就没有收纳他。无奈之下,他只好逃回封地商於,聚集邑兵反抗。但已经被他训练的铁面无情而又能征擅战的秦军将其邑兵击溃,活捉商鞅。
最后,商鞅被赢驷以车裂之刑杀之。
我一直认为,历史的走向有它必然的趋势,一般人很难撼动。像秦国这样的国家,盘居黄土高坡这样的地方,按照历史必然性的趋势,根本不可能翻身。我如果是魏国国君,在取得河西之地以后,可能也会像魏罃一样,把争霸重点放在东方。而秦国最终将被挤压至死,要么被彻底吞并,要么混入西戎,成为一个小部落,苟延残喘,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商鞅以一人之力,硬是让秦国这样的贫弱之国起死回生。关键是,还不仅仅是兴盛一时,而是让秦国此后一百多年,靠着他制定的政策律法傲视群雄,东出黄河,统一六国。
对于秦国而言,商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救世主。
商鞅死后,赢驷又以诬陷之罪,斩杀公子虔和公孙贾,将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从这里可以看出,嬴驷其实并不在乎当年商鞅割掉公子虔鼻子这件事,他在乎的,是这时候的秦国人皆知商鞅而不知他嬴驷。他并不是怕商鞅造反,因为他很清楚,在商鞅设定的制度下,秦国很难有人能拥兵造反。他怕的,其实是制度的执行权在商鞅的手中,因为这样的话会让他这个秦王落入“有职无权”的境地。
可惜的是,商鞅不懂得身为一个企业高管,让领导时刻能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是多么重要。一旦领导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那么必然会有人牺牲。
相较于商鞅不惜与天下为敌,也要从根本上进行改革的作法,同为法家子弟的申不害就聪明得多。
二十五年前,韩懿侯去世,其子韩武即位,是为韩昭侯。
韩武刚一即位,就遇上了秦、韩西山之战,此役韩军大败。第二年,又先后被宋国攻占黄池,被魏国攻占朱邑。
为了出这口恶气,在他即位第六年,他跑到河南巩义,抢了东周公国的两个乡镇。
这里要注意,此时东周王朝已经分裂出去了两个公国,分别是西周公国和东周公国。大约在公元前441年,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周王室经过一系列的宫廷内斗,最终威烈王的父亲周考王弑兄篡位。为了防止他的弟弟姬揭也学他和他们的二哥再来一次弑兄篡位,便把瀍河以西、洛河以南封给了姬揭,便是西周公国。
西周公国的第二任国君西周威公去世后,他的两个二子为争夺公位火并起来,公子朝即位,另一个儿子公子根在赵成侯和韩懿侯的支持下,迫使周显王将巩义一带封给了他,是为东周公国。
虽然韩武夺了东周公国的两块地方,但他很清楚,欺负这种小国没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得提升自己的实力。于是,便在申不害的主持下开始变法。
此时二十多岁的申不害原本是郑国人,韩国灭郑后,他就成了韩国人,并且在韩国当了个小官。他看出韩武颇具雄心壮志,意图中兴,且用人不拘一格,便以法家之术上书韩武,受到韩武的赏识,拜为相国。
申不害的变法的具体内容已经不可考了,但就现有的资料来看,最主要的也就是对官员进行考核管理,与李克、吴起、商鞅相比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合格的相国。他在为相期间,内修政治,改良农具,发展商业,虽然没有开疆扩土之功,但也使得韩国国力富足,逐渐繁荣起来。至少他在位十五年间,韩国没有受到其它国家的攻击。
但正如商鞅在逃亡时,因为没有官凭路引,客栈担心新法连坐,不敢收留他,从而发出了“作法自毙”的感慨一样,同为变法者的申不害也干过类似的事。
有一次,申不害请求韩武封他的堂兄做官,韩武惊讶地说,你不是说对官吏要考察后才能任用吗?我要是满足你的请求,不就破坏你治国的原则了吗?
申不害只好讪笑请罪。
赢驷即位两年后,齐将田婴出使韩、魏,说服韩昭侯和魏罃与齐结盟。齐、魏、韩三国在东阿会盟。
此时,已经被秦国打懵了的魏罃改变了之前与齐、楚、赵争霸中原的战略,在相国惠施的建议下,重新制定了“合齐楚以按兵”的策略,为此不惜“变服折节而朝齐”。
于是,魏罃通过齐相田婴表示,威国愿以臣礼朝见齐侯,齐臣张丑认为接受魏国称臣朝见,必会引起秦、楚不满,给齐国带来祸患。但田因齐本就好大喜功,所以并未听取张丑的意见,同意了魏国的朝见请求。
公元前334年,魏罃带着韩昭侯和其它小国一起到齐国徐州朝见田因齐,尊其为王,故称齐威王。而田因齐也投桃报李,承认了魏罃的王号,是为魏惠王。
但是,正如张丑所料,魏、齐互相称王,惹得秦国和楚国都非常生气。
次年,也就是公元前333年,秦国大良造公孙衍进攻河西,魏军大败,割让阴晋求和。
此时,楚国虽然在楚悼王去世时乱了一阵子,但此后的楚肃王、楚宣王兄弟两代楚王一方面对内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另一方面对外洞察形势,伺机而出,趁着魏国陷入与秦、赵、齐三面作战的泥坑中无法自拔时,数次攻取魏国的城池土地。
楚威王熊商在七年前即位后,进一步采取了“联赵、秦,以制齐、魏”的策略,在赢驷即位后,联同赵、韩派使者赴秦祝贺。
现在,看到秦国对魏用兵取得大胜,也立刻决定对齐用兵。
于是,楚威王亲率大军伐齐,在徐州大败齐军,并且要胁齐王田因齐必须驱逐田婴,最后还是张丑替田婴说项,楚国这才作罢。但此时的齐国也不是吃素的,徐州大败后,田因齐改派田汾为将,又大败楚军,楚威王只得率军撤走。
但魏国就没这么幸运了。
三年后,公孙衍再破魏军于雕阴,也就是陕西甘泉一带,败其师四万余人,生擒魏将龙贾。从此,魏国防守上郡、西河郡的主力被秦一举歼灭,魏国只好献出河西全境,退出河西之地。
此役之后,秦军陈兵黄河,连带着赵国也暴露在了秦军的兵锋之下。此时,正奉燕、赵之命,打算游说山东六国合纵抗秦的苏秦,担心秦军攻赵,破坏他的合纵大计,便决定让他的同窗张仪去游说秦国暂时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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