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临沂——张自忠将军痛击板垣征四郎

张自忠上将

1938年1月12日，素有“铁军”之称的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从青岛登陆，迅速沿胶济铁路西进，经潍县南下直逼临沂，企图与沿津浦线南下的矶谷第十师团在台儿庄附近会师继而攻取徐州。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命令在海州休整的庞炳勋军团扼守临沂不惜代价阻击日寇。此战关系重大，直接影响到能否实现在台儿庄围歼矶谷师团的作战计划。

庞炳勋的部队名为“军团”，实际只有五个整团，且武器装备落后，弹药严重不足。日军“五大主力”之一、气焰嚣张的板垣师团根本没把庞军团放在眼里。

2月下旬，日寇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以优势兵力向临沂发起猛攻。庞炳勋将部队全线收缩据城死守。妄想高歌猛进的日寇疯狂进攻半个月，伤亡惨重竟未能越雷池一步。

日寇最精锐的部队在中国杂牌军面前吃了瘪！一时间，举国轰动，彩声四起。

恼羞成怒的板垣征四郎亲临一线督战。面对几近疯狂的日寇，临沂守军心有余力不足，庞炳勋一日之内十数次向李宗仁告急求援。

此时的李宗仁几乎无兵可派。经过再三权衡，只能把刚刚在津浦线完成阻击任务，尚未得到喘息的张自忠59军调往临沂。

庞、张二人虽然都是从西北军出来的，不过他们之间积怨颇深。中原大战之时，庞炳勋临阵倒戈，为了向蒋介石邀功，还无耻地偷袭了张自忠军部。负伤的张自忠在部下拼死保护下才侥幸脱险。

两个人有这样的宿仇，况且59军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将士疲惫，张自忠肯否接受任务，李宗仁并没有十足把握。为此，他电令张自忠来徐州面谈。

李宗仁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没想到张自忠没有丝毫迟疑：“绝对服从命令，请长官放心。”

张自忠说到做到，返回峄县驻地后，立即率领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战士们急行军赶赴临沂。部队于3月12日启程，一昼夜飞奔九十公里，以最快速度抵达战场。

死守待援的庞军团将士看到增援部队，一霎时呼声雷动，士气大盛。

部队集结完毕，张自忠带领参谋长张克侠、师长黄维纲等人前往庞炳勋的指挥部临沂南关师范学校。

庞炳勋得知前来增援的是张自忠，不禁仰天长叹：“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际，张自忠已经冒着枪林弹雨进城了。

庞炳勋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接。二人见面，他紧紧握着张自忠的手不知从何说起。

张自忠笑着说：“今日与老兄同赴国难，个人恩怨不值一提了。”

庞炳勋忍不住泪流满面：“荩忱老弟，你就是我全军的救命恩人呐！”

军事会议上，张自忠提出庞炳勋部继续守城，将日寇吸引在城下，59军在城外运动作战伺机歼敌。

庞炳勋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问：“老弟不是要弃我于不顾吧？”

为了安抚庞炳勋，张自忠再三表示，59军誓于庞部共存亡，誓于临沂共存亡。庞炳勋这才稍稍安心。

经了解，张自忠得知日寇在北边的汤头设立了兵站，以此为中心，沂河两岸大大小小的村庄多为日寇所占领。

根据敌人的布局，张自忠决定采用围魏救赵之法，集中兵力突袭汤头，迫使日寇回援，以缓解临沂守军的压力。

鉴于将士们太过疲惫，张自忠决定当晚休息，于次日凌晨发起进攻。

然而，敌人不给59军以喘息之机。凭着精良武器和优势兵力，目空一切的板垣根本没把中国援军放在眼里。他仿佛要给张自忠来个下马威，向庞部外围阵地发起猛攻。

已经焦头烂额的庞炳勋急电张自忠增援。站在地图前的张自忠突然灵机一动，他答复庞炳勋，可以把外围部队缓缓撤向城内，59军180师沿河西岸布阵，待日寇追击而来，正好全力打击其右翼。与此同时，38师一部渡河东进，威胁日寇兵站重地汤头，另一部抢占西北方向的茶山高地，为后续反攻做准备。

眼看着张自忠摆出了与敌人死拼的架势，庞炳勋这才放下心来。他命令部队节节抵抗，缓缓撤退，为59军打阻击创造条件。

14日凌晨三点，59军各部全体进入阵地，向追击而来的日寇发起突然袭击。日寇在短时间内被打晕了，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停止对庞部的追击，全力迎战59军。

由于日寇调集大量飞机、坦克参战，渡过沂河抵达东岸的38师112旅在敌人的重击下被迫撤回。张自忠闻讯震怒，将追随自己多年的旅长李金镇就地免职，任命团长李九思接替旅长职务，二次渡河与日寇决死一战。

在河西阻敌的180师也遭到日寇的凶猛反扑。沿着沂河西岸，从刘家湖到角沂庄一线杀声震天。从当日凌晨直到下午四时许，敌我连续作战十多小时，每一处阵地都在拉锯中反复易手，双方数次纠缠在一起进行白刃战。待到天色将晚，所有人都已拼尽了全力，胜负系于最后的一念之间。

这时，一度渡河指挥的张自忠军长及时出现在180师阵地上，鼓舞将士们为国杀敌死撑最后五分钟。

面对僵持不下的局面，张自忠愤然拔出手枪准备亲自带队冲锋。追随军长十多年的师长刘振三急令卫士们死死拦住张自忠。“我还活着就轮不到军长冲锋！”他拿出当年在喜峰口的劲头，光着膀子抡起大刀率先冲入敌阵。全师将士挥舞战刀紧随其后向日寇发起殊死进攻。凭着所谓“武士道”精神狂妄一时的日寇在无惧生死的中国军人面前彻底崩溃了。

然而，河东的38师112旅再度遭遇日寇的顽强抵抗。坚守滩头的226团6连为了保证大部队渡河全体战死在阵地上。

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去，完成渡河112旅将士们大呼报仇，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日寇杀去。魂飞魄散的日寇经过一番草草抵抗，仓惶撤回汤头。

15日，趁着日寇接连败退，张自忠将38师全部调往河东，准备向汤头发动进攻。然而，我军的行动没能逃过日寇的飞机侦察，狡猾的板垣立即组织4000余人，向正在渡河的38师发起进攻。激战昼夜，日寇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16日，日寇纠集更多部队，出动20多架飞机，使用重炮向河西刘家湖等渡口发动进攻，企图将中国军队切为两段。

张自忠敏锐地觉察到敌人的阴谋，果断命令部队大范围回撤到河西，与敌寇争夺刘家湖。

围绕着刘家湖这个小小的村庄，双方激战一天均伤亡惨重，最终各自占领一半。

这个时候，传来外线核心阵地茶山失守的消息。张自忠电令团长杨干三立即枪毙丢失阵地的连长，杨干三抹着眼泪说都战死了，没有一个活着撤下来的。

当晚，趁着战斗间隙，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亲临59军。他听说部队伤亡高达3500多人，当即向李宗仁作了汇报。李宗仁命令59军立刻撤出战斗进行休整。

张自忠接过李宗仁的电话说：“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都在苦撑，战争的胜负全在最后五分钟，我请求长官批准我继续作战，争取一个像样的结局。”

得到李宗仁的准许，张自忠立刻对部队重新部署。他命令38师114旅进攻茶山阵地，其他部队将所有重火力推进到最前沿，打光所有炮弹后，向刘家湖一线发动总攻。

午夜时分，震耳欲聋的炮声结束后，总攻开始了。除了副军长李文田带领少数参谋留守在军部负责与后方联络外，上自军长下至士兵全部奔赴杀敌前线。

战斗的核心仍然是已成焦土的刘家湖，敌我双方奋力争夺每一间残破的房屋乃至每一寸染血的土地。直到次日天亮，大部日寇才溃退下去，400多名来不及逃跑的鬼子被困在村子西北角的一个大院里，继续负隅顽抗。战斗到17日夜，顽敌被全部歼灭。

茶山方向，主力部队228团团长刘文修为了鼓舞士气给每名士兵分发100元钞票。已经杀红了眼的勇士们纷纷把钱撕得粉碎：“命都不要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担任过张自忠卫队长的营长冉德明抡起大刀率先冲锋，不幸中途饮弹身亡。全团将士前赴后继，几个小时内杀敌数百，拼死夺回了阵地。

此后，各支部队乘胜追击，一举收复了刘家湖周边的许多村庄。日寇仓惶逃遁，却也没忘了四处放火。

至此，第一次临沂保卫战取得胜利。张、庞两部共歼敌5000余人，其中59军歼敌近4000人。然而，胜利是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这场战役中，仅59军将士的伤亡就高达4500多人。

在缴获的众多战利品中，人们意外发现了板垣征四郎逃窜时丢弃的呢子大衣和印章，可以想见，这个刽子手当时何等狼狈。

临沂保卫战的胜利，斩断了日寇的一只臂膀，造成矶谷师团孤军深入之势，为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有利条件。

17日当天，蒋介石、李宗仁、冯玉祥先后给张自忠、庞炳勋发来贺电。蒋介石褒奖此战“开作战以来歼敌之新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