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敕赐雍古公家庙碑》了解金石的文史价值

石锡铭

陇西锡铭《甘肃金石录》自序题目：从说谎的石碑说起。

尽管《甘肃金石录》已经出版，养成了习惯，自觉、不自觉的在已收集的和甘肃关系不大、存“中华金石录”文件中的300多万字的“废资料”里捣腾。这不，居然发现程钜夫的《赵氏先庙碑》（下简称程氏《先庙碑》）、赵氏《敕赐雍古公家庙碑》（下简称赵氏《家庙碑》）和石氏《敕赐雍国公家庙碑》（下简称石氏《雍国公碑》）是同一个碑文，只是核心的人物做了“各取所需”的修改。

今天，我们站在金石学的角度，以赵氏《敕赐雍古公家庙碑》为例，学习古人选材并编辑、“树碑立传”的过程。

第一步 改祖父氏名 启用“雍古氏”

先对照赵氏《敕赐雍古公家庙碑》和程钜夫的《赵氏先庙碑》文字修改情况。

仔细对照才发现，核心人物“按扎尔”变成了“按竺迩”，氏族“永古特氏”改为“雍古氏”。即赵氏以程钜夫《赵氏先庙碑》为底本，仅修改10多个字，系照抄范畴，把祖父“按扎尔”改名为“按竺迩”，弃用“永古特氏”，启用和女真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旧词“雍古氏”。

修改后的“雍古氏”“按竺迩”堂而皇之的登上历史舞台。

第二步 置换“国公”为“古氏”

赵氏以程钜夫《赵氏先庙碑》为底本，怎么让由大胆从“永古特氏按扎尔”修改来的“雍古氏按竺迩”名正言顺呢。

这时候，“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臣程钜夫奉敕撰”、“集贤学士资德大夫赵孟頫奉敕书并篆”的《敕赐雍国公家庙碑》成为“目标”材料。

注意一点：麟一个人的职务“陕西行御史台、太子少保”和“为汉军元帅”分开由“世延和国宝”父子分开占用。

正史《秦州直隶州》记载：赵世延，秦州人，至顺初修辑唐宋会要，仕至四川行省平章政事、知经筵，封鲁国公。又同府石吉莲，官右丞相，封秦国公，谥忠宣；又，赵按官太傅、封秦国公、谥忠宣，子国瑶，封梁国公。

这个记载即说“官右丞相，封秦国公”的“石吉莲”，后来加封“太傅”。看样子地方史官还不知道赵世延把“石吉莲”换成“按竺迩”，把“国瑶”换成“国宝”后成了自己的祖、父。

《秦州直隶州》所载“国瑶”有可能才是“石吉莲”“封梁国公”的儿子的真名。如果不是，“国宝”为赵世延的父亲，替换“麟”和“国瑶”二人，则属于嫁接或者杜撰。不考。

赵氏《家庙碑》的其余内容，和石氏《敕赐雍国公家庙碑》完全一致，这就是历史学家一直好奇、永远也弄不明白的地方吧。

至于《舒穆噜按扎尔传》和《石抹按只》是同一个人的问题，查看不同版本的《元史》，内容雷同。由此确定，蒙古名字的舒穆噜按扎尔就是党项族的石抹按只，也就是汉族的石吉连。（这个单独一篇文章写）。

看看，《敕赐雍国公家庙碑》只有1400多字，赵氏修改过程：“雍”字不改的同时，仅改20多个字，增加60多个字，赵国宝直接替换“雍国公麟”，以赵世延父亲的名义存世。

题目改两个字：国公改为古氏。石氏《敕赐雍国公家庙碑》秒变赵氏《敕赐雍古氏家庙碑》。

原本“追封雍国公”而《敕赐雍国公家庙碑》的资料，成为“永古特氏”复古“雍古氏”的证明材料，完美嫁接。

“雍国公麟”瞬间消失，“雍古氏”撰成“敕赐”。

第三步 集永古特氏赵姓之大成

赵世延“借壳永古特氏赵姓”，战术上可谓精准到“以秒为单位”。先看看赵氏修改了程钜夫《赵氏先庙碑》中的那些内容吧。

赵氏和程氏所用永古特氏为赵氏的资料有哪些？怎么修改的？看下表：

《山西通志》载：按扎尔，永古特族人，居云中，幼孤，鞠于外，大父卓裕勒嘉，讹为赵家，因氏赵。平章世延其后。

《元史》载：按札儿，蒙古国将领。又译按察儿、阿察儿。克烈土别干氏。初随成吉思汗征金，继从国王木华黎，任探马赤五部前锋都元帅之一，转战于燕南、河北、山东、山西等地。

赵氏将“大父卓裕勒嘉”的“按扎尔”改为“按竺迩”

《元史*赵良弼传》：赵良弼，字辅之，女真人也。本姓术要甲，音讹为赵家，因以赵为氏。（赵良弼的家族关系非常清楚：父赵悫，金朝威胜军节度使，谥忠闵。哥赵良贵，嵩汝招讨使。侄赵谠，许州兵官。子赵训，陕西平章政事。）

赵氏修改“本姓术要甲”改为“曰术要甲”

《钦定续通志卷 》 载：“列传阿勒楚尔，永古特氏，其先居云中塞上，父达衮，为金群牧使，太祖时，驱所牧马来归，阿勒楚尔鞠于外祖兆斋家人言，讹为赵家，因姓赵氏。”

赵氏用了“阿勒楚尔鞠于外祖兆斋家人言”的“于外祖”

为啥要改“本姓术要甲”为“曰术要甲”呢，此处也是史学家最容易忽视的地方。注意，赵良弼的儿子赵训，官职为“陕西平章政事”，赵世延家族有人是用此职务进入统治中枢的。按住不提。

永古特氏改赵氏，后成为山西一个大族，渊源清楚。此族子孙后代很多，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记述此事。赵世延把“永古特氏”杜撰为“雍古氏”后，改编三家永古特氏的“按扎尔”、“本姓术要甲”、“于外祖”各一个关键词，就编成了赵氏《家庙碑》的“谨按忠宣公雍古氏，云中世族，幼孤育于外，曰术要甲，因姓舅姓，转而为赵”。

赵世延借此还通过了一次“不是汉人”的考验：“比奉诏，汉人参政用儒者，赵世延其人也。”帝曰：“赵世延诚可用，是雍古氏，不是汉人，其署宜居右”。

毋庸置疑，就用这“永古特氏”拼凑的“雍古氏”发挥了巨大作用。

赵世延此后有被“诏夺其官职”、“下狱”的记载，历史是说他“弹劾权臣”遭报复的。陇西锡铭试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靠拼凑杜撰的这个“显赫家世”被这些家族的后代发现了而采取的一种报复行动呢？

第四步 博采众家长 编自家辉煌

《秦州直隶州》载赵世延“修辑《唐宋会要》”，说明赵世延不仅位高权重，还是个“修辑大家”。

大家看明白了吧：赵氏《家庙碑》除了“雍古氏”是“启用”的，修改、嫁接的每个名字都是真的，每个资料都有出处，“以事实为依据”而修辑得“天衣无缝”。这也是“永古特氏”杜撰成“雍古氏”、《敕赐雍国公家庙碑》修改成《敕赐雍古氏家庙碑》后，历史学家真假难辨的原因。是不是“集他家之材、杜撰自家光辉历史”的开山之祖。不考。

赵世延后代在1336年他去世后的“至元丁丑孟秋初吉”（即至元三年丁丑年，公元1337年）刊立此碑，落的是“（赵世延）启建”。问题是：赵世延已经去世，他怎么“启建”？撰文者程钜夫已去世24年，书丹人赵孟頫也已去世15年，他们怎么“奉敕撰”和“奉敕书并篆”的？

赵氏《家庙碑》也明确了一点历史问题。

赵世延不是党项石抹氏按扎尔的后代，但又不承认为永古特氏赵家按扎尔的后代。似乎又回到了赵世延家族渊源的原点：赵世延为啥要用党项石抹氏和永古特氏赵姓的资料塑造一个如此完美却又虚无的祖和父的身世？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汉人吗？

石氏《雍国公碑》、程氏《先庙碑》和赵氏《家庙碑》三通碑文，只有在一起相互对照，才会发现个中乾坤。任何人、任何时候仅仅把任意两通碑文放在一起，谁也弄不清楚谁修改谁的。

石碑尽管在说谎，但透露出来的文史资料价值，无法估量。能不能就此开始，有负责任的史学家好好翻翻历史，研究一下赵世延除了这通碑是杜撰的外，还有哪些历史资料是“侵占”别人的？能不能真的弄清楚他“是不是汉人”等主要历史问题。

至于700年后，这三通碑文神差鬼使的通过《甘肃金石录》，全部摆在了石锡铭的案头，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熟知，纯属意外。

越对照，脉络越清晰；

越对照，金石越好玩；

越对照，历史越虚伪。

惜哉？悲乎？

作者简介：石锡铭,甘肃陇西人。1998年提出智能化概念，同年创办《机电智能化》,《工控智能化》、《仪器仪表智能化》、《建筑智能化》等专业杂志。2003年,创办中国智能化网。2012年筹建深圳市智能化学会。个人作品:《智能化概念》、《陇西石门爷孙诗词集》、《陇西秧歌大观》、《近代陇西诗词选》、《历代陇西诗歌选评》(和中国第一位文学博士罗锦堂教授合著)《全陇诗》、《甘肃金石录》、《西夏文成语词典》等。 入编《中国诗人大辞典》、《张掖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校史》等多部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