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之门》到《海之谣》的那些事

（二）《海之谣》

现在说说《海之谣》的事。

《海之门》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首发式的当天晚上，盛世凯华谢总很兴奋，对我说，吕台，我们下一部拍什么？我随口说，拍台风吧。谢总说，为什么拍台风？我说台州年年受台风影响，许多年台风登陆台州，有非常多台州人民抗击台风的故事。他来了兴趣，我就向他说了许多故事，因为我从撤地设市后年年参加市里抗台指挥部的新闻宣传工作，有许多亲身经历的事，也了解许多这方面的情况。当天晚上我们就拍板决定上台风电视剧项目。

2006年下半年，盛世凯华公司找到了北京电影学院一个年轻老师开始进入《台风》的创作，编剧先是来台州采访，我也与编剧进行过几次交流，提供了许多材料。2007年上半年，编剧拿出了30集的提纲，看了提纲后觉得不理想，没有达到要求。要求编剧先试写了前三集，同样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要求编剧先停一停，多了解，多思考，最好能来台州多深入生活，不能单纯的写台风灾难，而应该结合社会现实，结合改革开放中的各种“台风”来写。

到了2007年下半年，省广电来了一个朋友找我，说省里想搞一部台风电影。我吓了一跳，问他，你们怎么想起搞台风？他说是省委主要领导提议，省委宣传部要求的。我想，这下好了，撞车了。我马上向盛世凯华公司谢总通报了这个情况。我们搞台风电视剧就放慢了节奏，但没有停下来，编剧一直在改，改了5稿。

到2008年10月，省里《超强台风》在院线上映，台州市参与投了几百万，但电影反应平平。随后我们将《台风》电视剧更名为《海魂》，这是第6稿。但仍然还有许多不足。加上我们从开始就有顾虑，将来实拍台风场景很难。看了《超强台风》后越觉得这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超强台风》的特效比较差，一看就是假的。而《台风》里有许多次台风的描写，如何拍摄成为大难题，特效要做好，成本太大；实拍又是不可能的事。加上剧本一直没有达到理想状态，所以《台风》一直没有进入拍摄的准备阶段。

2009年的11月，我参加市里组织的新闻访问团到台湾访问，在访问中国时报集团时，《旺报》的一位负责人和我随便聊起来，他说，其实我也应该算台州人。我打量了他一下，大约50多岁的样子， 说的话也没有台州的口音。一问，比我少二岁。我说，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的。他说从小在台湾长大，父亲是你们那边的。我马上敏感，你父亲是从大陈出来的？他说是，但自己没有回去过。我无意中遇到了大陈移民的后代，两人就多了几分亲近，话语也自然多了起来。访问结束前的一个晚上，我与团里小谢同志去101大厦，想买点什么东西，这些天也没有时间逛商场。

在一家卖冲锋衣的店里，我们都觉得衣服不错，正在用台州方言交流买什么颜色好，结果柜台里那个高个子女营业员听懂了我们的话，问了我们一句：你们是浙江来的？我看看她说，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她说，基本上听得懂，你们和我爸爸说的话一样。我又敏感起来，问：你爸爸是从台州大陈岛到台湾的吗？没想到她说是。我们都笑了，想不到又遇到老乡了。她也很高兴，然后我们就聊起她家的情况。她也很爽快，大致介绍了一下。她父亲现在八十多岁了，到台湾后娶了她母亲，她母亲是当地土著。她父亲在家里就经常说一些原来在大陆的生活。后来我说你能打个电话吗，我想与你父亲聊聊。她看看时间，说现在不方便了。

这次访台，一个意外的收获是偶遇了两个大陈人的后代。虽然他们都没有来过台州，也不相识，但是相遇了立刻有一种乡情弥漫出来。这种感觉让我思考。1955年一江山战役后，大陈岛及附近岛屿一万八千余人被迫迁往台湾，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虽然平时有一鳞半爪的信息，但是没有人能说清他们的情况。既然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能无意遇到2个大陈人的后代，说明他们的后代已经遍布台湾。前几天台湾的台州同乡会宴请我们时，言谈间也说起过知道谁谁是大陈人，但没有专门请教过大陈移民问题。当时参加的人年龄都比较大，大部分都是其他原因到了台湾的。

回来后，开始了解大陈移民的情况。根据一些资料，以及与人交流，大陈移民到台湾后分别在台湾各地建了几十个大陈村，后代估计有40多万人，除了在台湾还分散到世界各地，在美国也不少（一年后我去美国学习，就遇到了儿童时去台湾，后来移民纽约的大陈老乡，开车跑了几个小时接我去他家吃饭）。一次到杭州出差，和我一起做过电视纪录片《初航台湾》的同学阮向阳又与我聊起了大陈岛移民的事。他说当时你们拍《海之门》时，没有涉及到解放一江山和大陈移民，非常可惜，你还是应该专门做一部这方面的电视剧。我说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怎么做。

台湾是中国领土，台湾人是中国人，这是铁的事实。我们96年做的《初航台湾》纪录片证明，三国时台湾就是中国管辖的领土。两岸人民是割不断的血脉关系。这部剧如果要做，不仅仅是说说一江山与大陈岛的故事，而是要从中华民族的大历史观出发，为两岸统一做点贡献。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并且也促使我下了决心。

我与谢总商量，决定暂停《台风》项目，改为做一部反映以一江山解放后，大陈移民为背景的电视剧，不过多直接描写一江山之战，而以两岸分离状态下的两岸人民血肉相连的关系为主线的电视剧，旨在为祖国统一做点事。与谢总很快达成了共识。由他找编剧。后来他和我说，想请著名作家、编剧程文圃同志担任编剧。当时程文圃的《妈妈的罗曼史》也是盛世凯华投资的，正要开机。我赶紧去了北京，与程文圃见了面。程文圃已有多部长篇小说与电视剧问世，是一位实力很强的编剧。于是《海之谣》（当时并没有正式定名）正式开始启动。

在策划电视剧的同时，我也启动了纪录片的创作。大陈岛等一万八千多老百姓移民到台湾后，他们是如何渡过这六十年的，现在到底情况如何？恐怕当年的老人都已经走了，当年的小孩也已经老了。如果不抓紧做，许多珍贵的资料也许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如果能做出一部纪录片来，那是非常有价值有意义的。所以我们台专门做了研究，计划在拍摄电视剧的同时，拍摄一部（多集）纪录片，也可以向后人交代，向历史交代。我把纪录片的题目命名为《血脉》，也同时启动了。

2010年10月18日，在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之后，包括收集查阅了大量文字资料，与台湾有关方面人员联系后，承担纪录片与电视剧两方面工作的7人采访组出发了。专门安排编剧程文圃参加采访。我台一个编导和两个摄像，还邀请了浙江大学一个文字编导与深圳台的一个导演一起参与。当时刚好我台下属企业有个员工是台湾同胞，由他陪同去了台湾，负责联络工作。第一次采访用了一个多星期。到台湾后发现共有36个大陈村，分布在台北到台南的各县市，所处位置大部分偏僻，或者山区。采访组采访了多个村及各方面的对象。据编剧程文圃回忆，有些还是议员或国民党党内比较重要的人物。下面是他发给我的文字，原文照录：

“十二年前，台州广播电视台台长吕新景同志从国外考察回来，说有件事让他非常感动，他在美国（此处有误）接触到了大陈岛原住民，他们从吕台长台州的乡音中感到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的思乡情。交谈中吕台长强烈地感受到了海外大陈岛原住民浓烈的"乡愁"。回国后即与曾经与台里合作过《海之门》（在央一黄首播）和《抉择》（央八黄首播）的北京盛世凯华影视公司的董事长谢印生一拍即合，决定以大陈岛为原型，创作一部名为《海之谣》的表现台湾民众思乡情的长篇电视剧。

盛世凯华公司与台州电视台随即启动了《海》剧的创作，主创人员没有闭门造车或想当然，而是在阅读了几百万字的资料（主要是大陈岛原住民的回忆录以及两岸当时的背景资料）然后又多次组团前往台湾考察调研和采风。当时正是马英九执政，两岸关系比较融洽，采访采风得到了台当局以及民间团体的大力支持（带领我们采访的向导当年就是马英九的幕僚）。创作人员几乎走遍了台湾的36个"义胞村"（大陈岛原住民移居台湾后分别被安排在这些"村"里），同时还采访了几个著名的"眷村"（当时大陆过去的200万人的居住地），通过实地考察采风座谈等方式，采访了从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县（民意）议长、议员和"荣民院"（相当于大陆的干休所和军人荣誉院）以及大陈岛原住民及其后代一百多人，掌握了大量鲜活的第一手资料。

在台湾采访采风时，正是马英九执政，国民党控制的台湾电视台听说我们准备写一部表现"两岸一家亲"题材的电视剧，很感兴趣，专门邀请我们采访团去台湾电视台参观，电视台董事长助理谢先生接待我们，采访结束后，谢先生还专程到北京与盛世凯华公司董事长等高层会面，商讨合作制作共同播出事宜，后因台湾民进党执政，此事随之流产。

我们在台湾嘉义参观采访"荣民院"时，院主任和副主任（都是上校军衔）分别接待了我们。谈吐中，他们明确地表达了两岸不可分离的愿望，让我们吃惊的是他们亲口说出:大陆中国如果没有共产党一元化领导，政局肯定不稳，发展也不会如此快。让我们感觉到了台湾中高层和军界的深层次态度。

当年我们还去了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王应文家做客，王应文的父亲王生明将军，是一江山战役的国民党守军主帅，在我军攻下一江山岛后他鸣枪自尽。蒋介石为纪念他，专门把台北市的一条主要街道取名"明生路"。在他家里采访时，他的妻子当场唱起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的歌，在场的两岸客人不禁热泪涟涟…”

第一次采访回来后，电视剧进入了创作阶段，开始取名为“大陈兄弟”，后来改过多个名字。而要做纪录片则感觉采访还不够深入和全面，所以我要求再次组织采访，这次采访由台里副台长带队。

2012年4月中旬，采访组再次去了台湾，这次一共采访了26天，把36个大陈村全部走遍，采访对象年龄大的超过100岁，小的只有7、8岁。采访素材达到10个丅。但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血脉》纪录片仍然没有完成，只是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影像资料，甚为遗憾。这是后话。

电视剧的创作总体还是比较顺利。在2011年完成了36集初稿，然后用了较长时间修改打磨。重点是对几个主要人物修改的笔墨较多。在主题上我强调要突出两岸人民的血脉关系。编剧对人物的情感把握很有功力。后来想把题目改为“未了情”，但我觉得还是用“海之谣”比较好，最后定稿时才正式定名为《海之谣》。

《海之谣》启动前后，我与老朋友《海之门》编剧海波有过很多次电话交流，《海之门》没有涉及到或者说没有完成的内容要在这部剧中实现，他也非常赞同。从某种角度说，《海之谣》是《海之门》的姐妹篇，源头都是一江山之战。《海之门》把一江山之战作为精神源头，写了台州的改革开放；《海之谣》从一江山之战的胜利，写到大陈岛垦荒，写到改革开放与两岸通航，是几乎平行的两条线。

＂海之谣”寓意着两岸因历史原因导致了分离的悲歌，我们希望这曲悲歌回到历史的正道，两岸人民同唱团圆的颂歌。所以叫《海之谣》。为什么一定要用“海之谣”？还有一个原因，当时在与海波老师讨论第二部剧时逐渐形成了想做第三部电视剧的设想，即改革开放30年以后，新世纪台州的精神风貌。文艺创作要反映时代，面对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比如诚信缺失、利益至上、道德沦丧；比如精神矮化、崇洋媚外、没有自信等等。我们打开了国门，但是我们有没有守住灵魂？艺术家要做出回答。所以我们开始想做与这两部剧衔接的电视剧，题目也有了，叫《海之魂》。这时我形成了台州“大海三部曲”的构想。所以我后来坚持要用“海之谣”来命名第二部剧，也得到程文圃老师、谢总的完全赞同。

筹拍《海之谣》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早在2012年年底，我在北京就已经与现在的总制片朱克虎老师接触，他是临海人，一直在南京广电系统工作，是一个资深影视制作人，做过多部优秀的电视剧，如他担任出品人和总制片人的《人间正道是沧桑》、《一生只爱你》等十多部电视剧。他听说是家乡的电视剧，就非常乐意参与。并且通过他联合了另外一个制作人，开始与央视八套联系。

2013年年初，台州广电与中央新影集团合作，组建全国微电影联盟。在这个仪式上，我们三家（包括盛世凯华）正式签订了拍摄协议。后来因央视方面的人员调整，以及我退居二线等原因，拍摄工作暂停了下来。这一停竟停了5年多。直到2017年上半年台州市政府设立台州影视产业园，招商引资引进盛世凯华公司在台州设立了新华盛世（台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才有转机。新华盛世公司入园第一个项目就是重新启动《海之谣》拍摄，并联合了台州广电、上海晋堡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北京爱必喜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等4家单位共同投资，台州市政府以及市委宣传部也给予了大力支持。

2017年7月《海之滛》在临海灵湖开机。经过4个多月的拍摄，2017年11月在横店影视城关机。经过半年多的后期制作，2018年8月份完成制作，9月送浙江广电局审片。2019年元旦后我陪朱克虎总制片去省广电局商讨了修改方案。省局主管领导与相关处室对该片很重视，也很支持，给予很多具体的指导。早在2012年《海之谣》就明确列入省重大影视项目，他们也非常希望该剧早点播出。因为内容涉台，修改后又送浙江省台办审片。2019年3月发了许可证。这个过程还算顺利。

与此同时，有着发行和运作经验的总制片人朱克虎先生，于2019年3月在北京举办的首都制作人协会春季节目交易会上，就与央视电视剧部责编白娟女士商讨了《海之谣》在央视播出事宜，提供了样片、分集剧情等相关资料。白娟女士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资深编辑，这几年央视一套黄金时间播出的《觉醒年代》、《人世间》等大剧都是由她担任责编的。她选剧要求很高，她在审看完《海之谣》后，充分肯定了这部剧的现实意义。对朱克虎说，这部剧的题材独特，故事新颖，可看性强，他们还就剧中的一些情节、台词和画面进行了多次磋商和交流。我们原来的定位是央八，他们提出先让央一看看。如央一能上当然更好。

2019年6月，根据央视一套综合频道专家组的书面审片意见和之后央视影视剧中心专家组的审片意见，几经修改后终于复审通过，但最后央视意见还是放在央八播。并于2020年3月与央视影视剧纪录片中心签定了版权协议。经协议许可，2020年上半年，《海之谣》先在江苏地面频道播出，2020年年中在山东、上海地面频道播出。三地都取得了不俗的收视效果，在江苏全年收视率排名中位居第四。主演黄曼已获得最佳女演员。

但在央视又等了两年。为了保证该剧顺利播出，央视又建议中央台办再审一次。根据原来的规定，省级台办审片后就是终审。但由于这几年台海局势的变化，央视非常慎重。最后只好又重新请浙江省广电局报总局转中央台办审片，走了一遍程序。原广电总局电视剧司司长、现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顾问李京盛老师对《海之谣》一直十分关注，得知情况后，出面协调加快了审报流程。

值得补充一句的是，20年前他任司长时对《海之门》也是十分重视和支持。写到这里，发自内心的说一句：要感谢李京盛司长和省局郑娅娜处长！中央台办宣传局对该剧进行了及时认真的复审，并在2020年10月30日的回复意见中明确认为：“全剧表现了两岸同胞难舍难分、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亲情，表达了海峡两岸人民对祖国早日实现统一的希冀，情节跌宕起伏，是一部有意义的现实题材作品”。并且口头上还表示，现在这样的片子太少了，希望有更多的好片对台宣传。这个审片意见出来，使各方都放了心。

央视为了选择时机，一直在等待。在等待中2021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今年又过去了4个多月。真是不老的是岁月，易老的是人生。岁月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好像无始无终。人生过了今天就少了一天，过了今年就少了一年，得掐着指头过。好了，现在终于播出了。

《海之门》、《海之谣》终于落地了，那个《海之魂》还在东海上空飘荡，不知道哪位伯乐能相中它。

《海之谣》今晚就要在央视8套黄金时段播出了。

作者简介：

吕新景（吕信境），浙江临海人。1982年毕业于浙江师院中文系。中华诗词学会理事，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微视频（微电影）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台州诗词楹联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