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友军老兵携手看望郭蓉蓉

到底都是军人出身，第二天早上5:30，没有人发号施令，几十个房间准时亮起了灯。6点之前，两军的所有老兵都已身穿军装在大堂集合。没有人睡懒觉，没人赖床不起，大家走出大厅，外面天还没有亮。

为了不耽误时间，组委会决定不在餐厅吃早饭，每个人发放面包、鸡蛋和饮料，在路途上解决早餐。

一辆巨大的巴士车，缓缓驶进大院，所有老兵有条不紊地排队上车。后勤保障组的牟从文从成都开来的私家车成为了纪录片摄制组的工作车。

当大轿车开到龙州烈士陵园时，正好天已放亮。两军战友先在大门口拍了集体合影，然后141师的老兵先到达了伫立在院中央的巨型持枪士兵雕塑基座底下的大台阶，开始练习集体脱帽和敬礼的动作。

正当他们在相互交流要领之时，只听大门口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162师老兵的领队翟力实喊着口令，带领162师的战友们入场。他们打着54军的军旗，好一幅猛虎师的架势，当场就把141师的人给震了。没想到友军还真有一套，严谨的部队作风，仍然浸透在这些早已复原的老兵骨髓中。

看来友军是有备而来呀。随着翟力实的口令:“立！定！”，这队上过战场的勇士们，潇洒地站定在141师战友们的面前。这让人意想不到的亮相，立刻博得友军老兵们的热烈掌声。指挥员李宗启带领大家高喊口号:“向老大哥部队学习！向老大哥部队致敬！”

面对眼前这些从战场上过来的老兵，我们141师的人有些惭愧。54军是首批在1979年上战场的部队，47军是在10年论战中，抽调全军作战骨干组成一个加强师到老山参过战的。然而，我们今天来参加悼念仪式的人没有一个上过前线。我感叹道：“也许，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不能算真正的战士。”这点54军的老兵完全压我们一头，我们当然只有学习和致敬的份儿啦。

在经过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之后，两军战友开始协同摆开阵势，进入向郭蓉蓉烈士集体脱帽致哀，行军礼致敬的程序。

然而就这两个简单的动作，竟耗费了我们两个多小时。因为无人机的操作手不是专业的，所以总是完成不了设计动作。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十几遍。

5月底，龙州的天气马上就要步入夏季，气温高，湿度大，老兵们不仅要一直站立在台阶上，还要捂着军装，风纪扣都不能解开，显然是挺遭罪的。但是每当口令响起， 扩音器播放出哀乐，大家能立刻进入情绪。特别是当军号声响起，大家仿佛又都回到了当年的军营。

当时间快到10点时，无人机还是无法完成最佳拍摄，我们只好放弃，以后想办法在剪接台上修正吧。

下面的步骤，141师和162师分成两组，以每人限定向郭蓉蓉说一句话的形式，在她的墓碑前单独致哀。由于人多，很快就到了11点。（141师的祭奠已经编辑成了5分钟左右的短视频，名为“真情无价”，读者可以在“往事溯源”户名下看到，这里就不再赘述）。

162师的祭祀活动就比较复杂了，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写了悼词，精心安排了流程。在我给141师老兵拍摄录像之时，他们已经自行演练过一遍，全过程将近一个小时。我赶到他们那里后，已经11点多，离原计划返回宾馆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162师的战友们非常认真，要求我在拍摄之前先审看一遍。然而，我无法答应他们，因为没有这个时间。并且我发现他们感情非常投入，他们自己演练时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再给我演练一遍，又得伤心一回。我真担心在我拍第三遍的时候，他们的泪水会哭干。以我在电影界工作的经验，感情戏是不可以没完没了地试。虽然他们现在不是在演戏，但是过多的动真情，也可能会导致麻木。所以只有直接录，这样也更符合纪录片忌讳摆拍的出发点。我要的是真实情感的流露而非完美无瑕的表演。

为了增强这次祭奠活动的互动感，我准备了两大法宝。第1件就是我从邹世明那里借来了附着有郭蓉蓉血迹的军装和她的红舞鞋。第二件法宝是我叫来了郭蓉蓉的血脉后人，她哥哥的女儿，也就是亲侄女郭芳菲。我让她手捧着沾有姑姑血迹的军装，递给162师她姑姑的战友们和141师的老兵，无论是哪个部队的战友都会触景生情。当他们摸到郭蓉蓉的血迹，可以感觉到心灵在颤抖，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很难不被触动。

当战友们见到了郭芳菲，仿佛又见到了郭蓉蓉的影子。特别是女兵和军嫂们就更加感受到血脉相通的效应。有人会抱着郭芳菲哭，仿佛在重温与郭蓉蓉相拥的往事；有人会紧攥着郭芳菲的手，追寻与郭蓉蓉告别时最后一次握手的感觉。

郭芳菲是在他姑姑牺牲9年后才出生的，由于年轻，她可能理解不了姑姑的战友们为何这样痴情；想象不出她姑姑是何等优秀的一位女兵；是何等的让战友揪心，令人挥之不去。郭蓉蓉牺牲的时候，比她侄女现在的岁数还小。面对深情的凝视，闪烁的泪花，弄得郭芳菲有些不知所措。

162师宣传队的老兵，悼念郭蓉蓉的祭祀过程，以后有机会放映给大家，在这里就先不占篇幅。有关每位战友向郭蓉蓉说出的心里话，我将另写一篇文再向大家介绍。

在这篇文章结尾之时，我想介绍一幅意外的景观。

162师和141师的战友，在郭蓉蓉的墓碑前，摆放了很多花圈和招贴画，按照烈士陵园的规矩，祭拜完后需要挪走处理干净。在陵园的一个角落，有一处专供焚烧花圈的大坑，就是专门干这事的。

当战友们把所有的祭拜品都烧完后，我看到了一种奇观，化为灰烬的花圈，在一股旋风的搅动下，突然腾空而起。巨大的火星群如同繁星飘在空中直上云霄，好似在向上苍传递着战友们的哀情。

只可惜我发现得太晚了，当我赶紧招呼141师的战友围住焚烧坑行军礼护送火星云升天时，火星已随风散去，仅留下坑里烧剩下的残余还冒着袅袅的青烟。我突然有一种幻觉，郭蓉蓉刚才来过，可她又匆匆地走了，我没有追上她。（待续）

下篇预告：311高地的呼唤——眺望郭蓉蓉一去不复返的境外公路

有关郭蓉蓉的系列报告文学，请在“今日头条”搜索“往事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