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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给划的线，说25岁是女孩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那道分水岭上站着岁月那头绿着眼睛瘪着肚子的饿狼，单等女孩经过，便嗷一声扑上去一口吞掉女孩最后的青春时光。
姜小杉倒觉得到了25岁还在妄谈青春，太奢侈了。
姜小杉25岁，青春早就被那头狼啃得渣儿都不剩了。
在姜小杉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矫情地留恋青春这回事，她顾不上这些。
当然，姜小杉没有的不止是青春。除了前任渣男友给她留下的一身债务、一个浑身上下负能量把打击女儿当己任的老爸、一对活宝逗逼惹事精哥嫂，她几乎就是一无所有。
就在一个月前，家里还非战斗性减员了。哥还是那个哥，嫂已是前任嫂子了——他们“光荣”地领了离婚证。
领离婚证那天，姜小杉请嫂子秦明月吃了顿饭。一顿饭吃得姑嫂眼泪汪汪的。
虽然姜小杉理解嫂子，换位思考，自己要是嫁哥哥那样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男人，也过不下去。
但哥毕竟是亲的，心里还是希望嫂子别扔下哥哥离开这个家。
可现实真的就像是那头饿狼，把人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就这样，25岁姜小杉的生活四处漏风，捉襟见肘。
闺蜜左娜说，姜小杉，幸亏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换一人儿，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啊。
没法过就能不过吗？
姜小杉可不这么想，她想的是老妈活着时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啊，享的福和受的罪大体相当。
前面的苦多吃一点，后面的福就多享一点。三穷三富才能过到老。
所以，她且得乐乐呵呵好好活着，等着享后面的清福呢！
再说了，对负能量没心没肺，才能对正能量掏心掏肺不是吗？
不断接收正能量，姜小杉觉得自己会像植物大战僵尸里不断采集向日葵吐出来的阳光，心里的冰冷与灰暗很快就被阳光占满了，然后又是顶天立地一女汉子，什么都难不倒了。
日子再怎么难，还不得照常过吗？这不，早上，小杉满血复活，出去买了油条豆浆回来时，姜文渊正捏着烟在看早新闻。
看到女儿进门，姜文渊赶紧藏手里的烟，四下里寻了寻，实在无处可藏，再一抬头看到小杉正盯着自己，索性又狠狠抽了一口。
光明正大地掐落在面前的报纸上，假装没事儿人似地指着电视上的新闻开骂：“这什么奥运会啊，啊，这要我说，这奥运会就定在北京办，比哪不好啊，巴西那的人就会扭屁股抢劫，嗯，踢足球还行……”
姜小杉忍下没说老姜同志偷偷抽烟的事。
事实上，说了也没用。说时，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拿出可怜模样，可一转身，还照样抽。
老小孩老小孩儿，姜小杉算是领教了。
该不该严格管老姜同志，姜小杉自己也矛盾。有时候，姜小杉很严厉地管老爸，人老了，不自制，如果儿女不管着点，放纵他，健康怎么办？
有时又想，他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想做什么由着他好了。在宽严之间，父女俩像玩官兵捉贼的游戏，有时烦，有时又有点乐在其中。
家中平常就父女两个人，再不找些话来说说，那还不闷死。
小杉拿了碗，给老爸倒上豆浆，抽出两根油条架在碗上：“吃饭吧，老同志，奥运会的事，归奥委会管，咱就别跟这儿操这份心了行不？再说了，都在北京办，你想把北京人民累死啊？”
姜文渊拿眼皮夹了小杉一眼，很不满地嘟嚷了句“累死也光荣”。
小杉笑了，“光荣，没人说你不光荣！”
老姜同志继续嘟嚷，无非是说现在的年轻人自私，天大的事，只要不涉及自己，就不当回事。
小杉给自己也倒了碗豆浆，捏起根油条大口小口吃，要赶着跟吕师傅去交接班，去晚了，吕师傅那张大长脸可够让人买票看的。
老姜同志皱着眉头端起那碗豆浆开了腔：“天天吃油条，天天吃油条，悦悦说了，老吃油炸食品不好，三高，还致癌……”
“得，悦悦说您能吃什么啊，明儿我给你买！”
悦悦是北京卫视《养生堂》节目的主持人，人长得笑眉笑眼的特喜庆。
老姜同志把悦悦当成亲闺女，天天念叨着悦悦说这，悦悦说那，姜小杉不能反驳，一说老姜同志就急，仿佛悦悦才是他亲生女儿。
小杉倒像是要害他的那个人，典型的远亲近臭，悦悦那可是远在天边啊，所以啊，老姜同志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这个亲闺女！
“油炸饼啊，我这两天啊，就想吃油炸饼，呛面的，软软和和的……”姜文渊有些臃肿的脸上摆出无限向往的样子，豆浆从嘴角淌了出来。
老姜轻微中风后遗症，不经意间还会流口水。
姜小杉立马扯了两片面巾纸飞快地给老爸擦了一下，又麻利地坐回去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豆浆。
“悦悦这么说的？油炸饼就不是油炸的了吗？想吃您就直说，这拐弯抹角的！”
“那个不吃油，哪像油条，净油……”老姜嘴里的道理就是最硬的道理，他说油饼没油，那就是没油，拿着枪顶着他的太阳穴那也是没油。
“好，你说行就行，回来我给你买！”小杉不想跟老爸较这个真儿。纵然是养生，他这个年岁这样的身体状况，说句不好听的，有今天没明天的，能吃一口得一口。
小杉把斜挎包挂肩上，另一只手拿了外套走到门前换鞋。
老姜同志突然情绪激动地指着电视说：“这帮人抓着就该枪毙。我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干点什么不好，天天开个出租车瞎逛，真碰着抢车的，你死了，姜水那混蛋不把我赶大街上去霸占我的老窝儿？”
姜小杉站直身子抬眼看了一眼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法制节目，正在讲司机跟抢了出租车的凶手斗智斗勇。
小杉看了老爸一眼，叹了口气说：“你是我亲爸吗？”
“我倒想不是你亲爸，那得问你妈同意吗？”老姜嘟嚷着，手摸摸缩缩掏袋子里的巧克力豆吃。
“是我亲爸，那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不开出租，咱喝西北风啊？再说了，姜水再不好，也是您儿子不是？
他怎么那么不是人啊，还能把您赶上街上去？您这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小杉还是没忍住跟老爸唠叨几句。
“要不说我命不好呢，年轻时就被人陷害。老了老了，养儿养女没一个出息的。”
姜文渊一辈子不得意，总讲年轻时被人陷害，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陈芝麻烂谷子啰里啰嗦讲，小杉也从没听明白过，或许也是从没认真想听过，自己生活里的事都一头乱麻了，陈年往事，提它干嘛呢？
“杉哪，你要跟那何安好好的，我现在还不享清福啊。”
老姜同志叹了口气，“昨儿何安可往咱家打电话问你了，我把你电话告诉他了，没准他后悔了，想回头，我说你啊，都混到这份上了，别硬撑着了，差不多原谅他就得了！这什么人不犯个错啊？”
“何安？他打电话干什么？”听到何安的名字，小杉心里咯噔一下子。
姜文渊用眼角看小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紧闭了嘴，专心吃巧克力豆。
小杉暗自叹了口气，老姜同志还真是，该明白时糊涂，该糊涂时，又好像什么都门清儿。
何安那混蛋也不知道给老姜同志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明明知道自己闺女落到这步田地就是因为那混蛋，还老念叨着他。
不过，跟老姜同志讲道理，那可不是在泥潭里找清水越搅越混吗？哪有理啊？
“中午别瞎进厨房翻啊，我回来给你送饭！
还有啊，何安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骂他，说不还我闺女钱就滚远点啊！让他滚，记住了吗？”
姜文渊又在嘟嚷，姜小杉没听，赶紧关门走人。
下楼时，姜小杉还在想，如果姜文渊不是自己亲生的爸，她真是一天都没办法跟他相处下去。知道自己的痛处在哪儿，还使劲拿刀子捅。
姜小杉叹了口气，想想也就算了，要是从老姜同志嘴里能冒出句好话来，那他还是老姜同志吗？他都劳骚怨气一辈子了，改不了了。
姜水有次没忍住问老爸：“爸，我爷爷是不是算命的啊？”
姜文渊被问得一愣。姜水说：“你叫姜文渊，是不是应该写冤屈的‘冤’啊，您这一辈子怨气冲天，让人感觉窦娥都没您冤！”
为着姜水这话，老姜同志追了姜水三条胡同打。
姜小杉乐得肚子疼，偷偷给姜水点了一百个赞，瞎说什么实话啊！
虽然接班没晚，但吕师傅还是拉着一张长脸把钥匙扔给姜小杉的同时扔了一句话，他说：“打明儿起，你夜班，我白班吧，一宿一宿熬，人都熬成干儿了！”
姜小杉知道吕师傅是嫌夜班活儿少，可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开出租……
她没吭声，心里合计的倒是如果晚六点接班到早八点，自己代驾那份钱恐怕就挣不到了，不行，还得跟坤叔说说。
坤叔是出租车公司管事儿的，他知道自己的难处。
实在不行，换一辆车，不跟这吕师傅一辆车算了。
可换车换人，就一定好相处了吗？
姜小杉想想，心里的郁闷还是落了厚厚一层。
小杉供职的出租车公司分单班和双班两种。
单班就是一人一车。双班是两人一车，白天晚上人歇车不歇，份钱由两个人均摊，压力小些。
吕师傅人小气，爱计较不说，这辆车也破，GPS导航系统坏了好几天了，也不去修。
别的小毛病，小杉若不去修，吕师傅就肯定不会修。修理的费用也不说分摊。
小杉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还债压力这么大，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处处不算计着点哪行啊！
一整天，姜小杉都在心里合计着怎么跟坤叔说换车的事。坤叔让自己开出租，已经很给情面了。
如果自己再提要求，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事儿太多啊？就算坤叔不觉得自己多事，话到吕师傅这，又像是给他告黑状，这人还真难做。
唉，做人活命这点事儿，真不能仔细寻思，寻思起来，全是眼泪。
晚七点，刚送完一个客人。小杉给吕师傅打电话问要不要交车给他。吕师傅的电话始终接不通。
倒是闺密左娜的电话来了，姜小杉知道来代驾的活儿了。她有那么一点为难，不去交接班，这一晚上的车钱怎么算呢？
小杉给吕师傅打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代驾的活总不能不接，小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跑一趟再说。
左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餐厅服务员，总能给姜小杉找到代驾的活儿。她介绍来的客人开的都是好车，出手也阔绰。
因为这个，姜小杉总觉得欠左娜一个大人情。但左娜一点都不在乎。她说：“这世界上除了阿正，就咱俩最亲的，我不帮你，帮谁啊？”
阿正是左娜的男朋友，经营着一家小发廊，被左娜当牛做马地使唤着。
小杉看了也只有羡慕的份了。自己跟何安好时，左娜还羡慕自己来着，小杉知道，左娜心高，心里是有些瞧不起阿正的。
从前，爱着何安时，只要看见他，心里就开始放烟花。现在是冒着烟的铁板烧，恨不得生煎了他。一想到何安，小杉的心情就又坏了一层。
姜小杉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左娜跟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年轻帅哥等在酒店门口。
小杉瞟了一眼那个帅哥，春寒料峭，帅哥却穿得单薄。
黑色西装简约大气，九分裤到脚踝刚好显出腿长的优势，很韩范，帅哥修长的身材比例尽显。
再看那张脸，眉目如画，姜小杉对自己的脑子里闪过“眉目如画”这四个字鄙视了自己，一个男人竟然让她想到了这四个字，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日里姜小杉不也被韩剧迷得七荤八素的嘛。
姜小杉开车下来，偷瞄了一眼帅哥，帅哥却摆着一副“扑克牌”的表情，很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看脸的时代，颜值即正义，再加上有钱，被女孩惯坏了有什么稀奇的？
姜小杉过去从帅哥手里接过钥匙，左娜在转身离开时，用眼角夹了小杉一下。
意思小杉明白，她的嘴往上噘了噘，心里说，还是别做这种大头梦了，自己连一个何安都没搞定，还想做凯特王妃的梦，那得多缺心眼啊？
再说了，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指望来个高富帅救自己，那是偶像剧才有的情节吧？
自己这，不过是鸡飞狗跳的生活剧。一个何安都跑得不见人影儿，还打高富帅的主意，闹呢吧？
想起平日里左娜的提醒，她说，姜小杉你一定要随时保持着满血状态，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啊，万一那些富几代思路一跑偏，喜欢上你这款，你一定要果断出招，一招致命……
我是说把他揽入怀中，最好能立马领证结婚。你这一辈子齐活啊，就你那点债，还不够人去马尔代夫冲次浪的呢。
你还开什么出租啊，直接当少奶奶了。到时候，提拔提拔我家阿正，当然啦，你不要的LV包包啊，香奈儿衣服啊，统统给我，我又不嫌弃……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见鬼了呢！
见鬼？姜小杉再次偷瞄了一眼帅哥，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姜小杉可没敢指望自己能像灰姑娘一样穿上水晶鞋。从小到大，她都是个踏实的姑娘，她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好好生活。
可是，一个坑接一个坑，霹雳扑咙往里掉，姜小杉倒很想像那句话说的那样，在哪跌倒就在哪趴着。
但她连趴着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她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发芽儿的女孩，路再窄再泥泞，也总还得往前走不是？
年轻俊朗的帅哥喝了酒，脸微微有些涨红，但喝得应该并不多，走路飞快。
他的车是一辆宝马X5越野。他有些不耐烦地把自己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口齿清晰地说了他家的地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姜小杉坐端正，不由自主偷瞟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眼睫毛那么长真是太浪费了。换给自己，自己没准就可以靠脸吃饭了，唉，这都是命啊！
姜小杉和左娜跟大多数女孩一样花痴。逛街或者看电视时见到一超级帅哥，总会感叹自己太过平凡，这辈子无缘把帅哥砍瓜切菜揽到怀中。
不过，那也只是女孩们闺房话，喜欢是一回事，爱是另外一回事。谁都喜欢李敏镐，有谁会一心想嫁他呢？
“不许偷看我！”
切，自恋。有什么好看吗？电视上帅哥多得是。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小杉顶嘴回去。话说出去，却发现这话不对，他真的没睁眼看她。
“服务行业，顾客不是上帝吗？跟上帝犟嘴是几个意思？” 他仍没睁开眼，眉头倒是皱了皱，脸上明晃晃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上帝能睁开眼睛说话吗？”
姜小杉自己都不禁笑了，车子稳稳地开动了。
车子刚开了一个路口，“你说过我是你今生的一半，可今天的你独自飞向彼岸，我的梦做了一半，无法再复原，只有眼泪陪我每一个明天……”
丁当的歌声响起来，那是姜小杉的手机铃声。姜小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乘客。
“不许接！”他眼都没睁但皱头攒成疙瘩命令道。
没办法，谁叫他是……上帝呢，姜小杉按了一下手机。
手机只歇了一口气，丁当的歌声又固执地响了起来。
“神烦！”那人仍不睁眼睛，身体侧了侧，半边背对着姜小杉。
正好红灯，姜小杉接通蓝牙，电话是对门邻居大妈打来的，她一贯的大嗓门又提了八度：“可算接通了！杉哪，你爸作开了，正拿着斧头砸门呢！”
姜小杉的心咯噔一下，这是什么刺激到老姜同志了？他的情绪这段一直都挺平稳的，这一情绪激动可千万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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