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乌克兰首次宣告独立，两年后，苏俄军队直接开进哈尔科夫

列宁

前言

20世纪初期，俄罗斯社会经过战争的洗礼发生裂变，沙皇专制制度寿终正寝。列宁领导的以布尔什维克为核心的苏维埃力量迅速崛起，登上历史舞台。

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大革命中，乌克兰由于占据着独特的地缘政治地位，再次成为各种政治力量角逐的战场。

这一时期，乌克兰的局势混乱无序到了极点。在短短的三年内（1917~1920年），俄国临时政府地方机关、中央拉达、五人执政内阁、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德国和波兰的军队先后在乌克兰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乌克兰的地域被分割为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基辅）、西乌克兰人民共和国、顿涅茨克-克里沃罗格苏维埃共和国、乌克兰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在哈尔科夫）、克里米亚人民共和国等数个具有国家性质的政治单位。

乌克兰军队

而在这场政权角逐的游戏中，乌克兰曾经诞生过一个非常富有前途的民族主义组织。它的成立让乌克兰人在历史上首次向全世界宣告了乌克兰民族的存在，打破了“统一的不可分割的俄罗斯帝国”的神话。

三重政权中，一枝独秀的中央拉达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炮声不仅仅改变了俄国人民的历史命运，同样对乌克兰的民族命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大革命的狂风暴雨唤醒了乌克兰压抑已久的民族意识，乌克兰人再一次为本民族的独立而战，它的目标是要建立独立的乌克兰主权国家。

俄国二月革命推翻沙皇专制政权统治以后，在乌克兰形成了三重政权（乌克兰中央拉达、工农代表苏维埃、临时政府地方机关）并存的复杂局面。

在这三种政治力量中，工农代表苏维埃的成员绝大部分是旅居乌克兰的俄罗斯人，影响面有限；临时政府地方机关随着俄国临时政府的垮台而名存实亡；只有乌克兰中央拉达一枝独秀，得到乌克兰各界人士的拥护和承认。

乌克兰议会大厦

乌克兰中央拉达（1917~1918年）是乌克兰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政党的联合机关，于1917年3月4日在有乌克兰社会民主工党、乌克兰社会革命党以及各社会团体参加的乌克兰社会联邦党总委员会会议上成立。

在饱受沙皇异族的统治以后，乌克兰人终于建立了本民族的政权机构，它对乌克兰人的凝聚力甚至胜过了合法政府。

很快，中央拉达得到了乌克兰各个政治派别和社会各界的支持。士兵希望早日结束战乱，工人希望经济正常运转，农民希望解决土地问题……他们把复兴乌克兰、实现自身利益要求的愿望寄托在中央拉达的身上。乌克兰的士兵、工人、农民纷纷召开本行业的代表大会，表示支持中央拉达。中央拉达一时间被乌克兰人看作是带领他们走出苦难的大救星。

乌克兰街头

中央拉达成立以后，发表声明通告俄罗斯临时政府和临时政府执政委员会有关建立民族区域自治的决定。一开始，临时政府对中央拉达采取了比较温和的态度。虽然临时政府不愿意承认中央拉达是乌克兰的代言人，但也不得不同意中央拉达在临时政府的领导下掌管乌克兰事务。

在临时政府中占据一定优势的俄罗斯立宪民主党人试图在不破坏俄罗斯国家统一的前提下，通过协商解决乌克兰问题。立宪民主党人深知乌克兰对于俄罗斯未来国家体制具有经济和军事战略意义，他们不会轻易听任乌克兰脱离俄罗斯。

乌克兰中央拉达不考虑临时政府的态度，于同年6月10日宣布乌克兰自治，并建立由8位部长组成的名为“总秘书处”的政府机构。

乌克兰街头

临时政府立即派人去和中央拉达就乌克兰自治问题进行谈判。双方达成妥协，乌克兰中央拉达同意把乌克兰自治问题搁置俄罗斯召开立宪会议时再讨论。而俄罗斯临时政府授予中央拉达总秘书处掌管乌克兰事务的最高权，以及对中央拉达制定的关于乌克兰民族政治地位的草案文件表示肯定态度。最终，双方签订了《乌克兰最高管理机构章程》。

这项文件在临时政府内部引发了一场争论，中央机构拒绝批准《乌克兰最高管理机构章程》，反而出台了一份《临时条例》来限制乌克兰的自治权利。

但俄罗斯临时政府的决定并不能阻止乌克兰中央拉达实现自治的步伐。

乌克兰议会大厦顶的国旗

1917年8月19日中央拉达发表声明说，谁也不能限制民族自决权。乌克兰将立即召开民族立宪会议解决乌克兰的政治结构和乌俄关系问题。乌克兰领导人的声明，加深了基辅和圣彼得堡之间的矛盾。俄罗斯临时政府立即做出反应，强调指出乌克兰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总秘书处只是临时政府的分支机构，它应该贯彻中央政府的政策，临时政府建议立刻追究中央拉达和总秘书处破坏全俄法律的刑事责任。

但是，临时政府的这一提议还没有来得及付诸实施，俄帝国就陷入了新的社会政治动荡之中。

列宁、托洛茨基合影

中央拉达发表宣言，乌克兰人民共和国成立

1917年，俄罗斯十月革命胜利以后，临时政府退出了政治舞台，俄罗斯各地的苏维埃政权如雨后春笋，快速成长。乌克兰中央拉达公开宣布不承认苏维埃政权，拒绝支持本土的工农苏维埃，进一步确认乌克兰的最高权力机关是中央拉达，并成立彼得留拉政府取代俄国临时政府派驻乌克兰的地方机构。

拉达的决定得到了临时政府省、县一级领导人的支持。基辅、叶卡捷琳诺斯拉夫、敖德萨苏维埃也站在中央拉达一边，承认中央拉达是乌克兰境内唯一的权力机关，表示服从彼得留拉政府的领导。

1917年11月22日，中央拉达发表宣言，宣布成立自治的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中央拉达是管辖乌克兰9个省（在这9个省中乌克兰人占绝大多数）的最高权力机关。

这时，乌克兰中央拉达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乌克兰第聂伯河右岸的波尔塔瓦，以及切尔尼戈夫地区。

乌克兰国旗

中央拉达在处理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关系问题上没有采取激进的做法，他的主要方针是获得乌克兰民族自决权，和俄罗斯组成民主与平等的民族联邦，并争取成为联邦中的中坚力量。

从这一立场出发，乌克兰中央拉达颁布关于乌克兰国家结构的《万有法令》，宣布：

“不脱离整个俄国，不同俄罗斯国家决裂，让乌克兰人民自己有权利在自己的土地上安排自己的生活……
确定乌克兰制度的一切法律，只有我们的乌克兰大会才有权颁布；
确定整个俄罗斯国家领土上的制度的法律，应由全俄议会颁布。”

这项法令明确表示，乌克兰人民现在不愿意脱离俄国，他们要求自治权，但是丝毫没有否认“全俄议会”的必要性和最高权力。

因此，俄罗斯苏维埃一度把中央拉达视为推翻临时政府的联合力量，对乌克兰中央拉达的行动给予支持，承认中央拉达和他的“总秘书处”是独立乌克兰国家的自治政府。但是，中央拉达走的是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政党联盟的议会建国道路。他取代临时政府的行动在很大程度上是反对俄罗斯人对乌克兰人的民族压迫，并不是要拥护苏维埃的政治方针。

乌克兰基辅的街头

中央拉达的主要依靠力量是资产阶级和富农力量，反对农民夺取地主土地，保护被苏维埃取消的已垮台的临时政府机关成员。而苏俄走的是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暴力革命道路，他的目的是要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建立无产阶级政权。他的主要依靠力量是广大的工人和农民群众。中央拉达和苏俄在这些根本问题上的矛盾随着革命事态的发展日渐尖锐。

中央拉达和俄国人民委员会在如何处置已垮台的临时政府成员、如何对待卡列金部队、乌克兰苏维埃政权在乌克兰的地位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乌克兰对卡列金的庇护行动激化了中央拉达和苏俄之间的矛盾，双方在该问题上的分歧闹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苏俄取消了定于1917年11月至1918年1月举行的和平谈判，双方合作搁浅。

1918年1月22日，乌克兰中央拉达宣布成立独立、自由的乌克兰人民共和国，脱离俄罗斯。

中央拉达的这一行动得到了德国和波兰的支持，进一步刺激业已存在的中央拉达和苏俄根本利益冲突升级，武装冲突不可避免。

基辅街头的列宁雕塑

按照列宁的思想：

“苏维埃，这是任何一个通常的资产阶级议会制国家都没有的机关，而且决不可能与资产阶级政府同时存在。”

显然，中央拉达和苏俄面临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如果说在十月革命前后，苏俄还把中央拉达看作是革命的借用力量的话，那么现在已把推翻中央拉达，在乌克兰建立苏维埃——工农政权列为头等重要的革命任务。也就是说，乌克兰布尔什维克面临的不仅仅是为社会主义革命胜利而斗争的问题，而且是必然取代资产阶级拉达的苏维埃国家组织的民族形式问题。只有这样，俄罗斯才能从根本上保证乌克兰留在自己的版图内。

列宁

当时，乌克兰虽然宣布独立，但由于处于战乱时期，疆界呈开放状态，各种武装力量云集乌克兰。在乌克兰同时存在支属于不同政治力量的部队（中央拉达的部队、苏俄的军队、波兰部队、白军、德国军队和乌克兰游击队）。乌克兰境内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无序的军事割据状态。

苏俄红军大举进攻乌克兰的行动给中央拉达造成致命性的打击，他存续下去的惟一希望是得到国外的支持。就在苏俄和德国举行布列斯特和平谈判时，乌克兰中央拉达以独立国家政府的身份先于苏俄和德国签订和约，因为中央拉达的领导人根本不相信俄罗斯会在谈判中维护乌克兰的利益。

根据这项和约，德国和奥地利承认乌克兰独立，承认中央拉达和中央拉达“总秘书处”是乌克兰的合法政府。

一战时期的德军

为支持中央拉达，德国派出45万德军进驻乌克兰，向乌方提供军事援助。而作为对德国支持的回报，乌方应向德、奥提供大量的粮食和农副产品。之后，苏俄和德国、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土耳其签订俄国历史上屈辱的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和约。

和约中有关乌克兰的条款规定：

苏俄军队撤离乌克兰；
承认乌克兰中央拉达和德国及其盟国缔结的和约；
苏俄政府须和乌克兰中央拉达签订和约以确定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边界划分。

布列斯特和约为乌克兰中央拉达提供了休整的时间和独立于俄罗斯的机遇。

当然，乌克兰和苏俄之间的和平谈判难以顺利展开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俄罗斯和德国签订《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条约》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苏俄领导人签订该条约的目的是为了摆脱战争，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苏俄领导人并不打算真正履行和约中有关乌克兰的条款。如果听任乌克兰从俄版图中分离出去，等于苏俄经济上的自杀。要知道，当时乌克兰的经济在全俄经济中可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乌克兰西部农田

昙花一现，苏俄军队开进哈尔科夫

1918年4月29日，基辅发生政权更迭。德国人以中央拉达没有向德方如数交纳粮食为由解散了中央拉达，任命原沙皇将军尤•斯科罗帕茨基为首的五人执政内阁执掌乌克兰事务，乌俄和平谈判因此一度中断。

5月23日，和平谈判恢复，五人执政内阁和中央拉达的方针路线同出一辙，不可能和俄罗斯结盟。苏俄表面上积极和乌克兰执政内阁进行和平谈判，实际上，苏俄方面对谈判并没有诚意，更不想签订什么协定，他一直寄希望于乌克兰国内的苏维埃力量能够夺取政权。

1918年11月11日，德国政府以战败国的身份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德国战败以后，苏俄立即废除了布列斯特和约，历时半年的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和平谈判随之不了了之。同月，乌克兰和俄罗斯中断关系，苏俄决定在乌克兰武装建立苏维埃政权。

俄国士兵

1919年1月，苏俄军队开进乌克兰哈尔科夫，不久就推翻了反苏维埃政权的统治。

乌克兰中央拉达垮台的直接原因是没有满足德国的粮食要求，在德国的胁迫下，被迫解散，深层次的原因是乌克兰民族运动的不成熟性，即中央拉达的民族国家建设超前于乌克兰的民众意识。同时，中央拉达缺少像列宁那样的天才政治家和像托洛斯基那样杰出的理论家，缺少一批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乌克兰革命组织者。他们虽然取得了政权，却不知如何巩固政权。

历经数年战乱，乌克兰的农业已经崩溃，乌克兰经济的支柱产业——糖业由于原料供应渠道中断也停产倒闭。在农村取消土地私有制以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大大降低，1918年的春播工作难以进行。

在城市工作方面，中央拉达的领导人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巩固国家政权、保障城市供应和铁路运输、邮电通讯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上，而是花费很多精力讨论乌克兰的疆界问题。正由于在疆界问题上的意见分歧致使刚刚建立起来的乌克兰人的团结统一的局面遭到破坏。

俄国女兵

乌克兰中央拉达的领导人大多数是年轻的知识分子，他们热衷于革命口号，沉湎于革命的理想主义，在行动上常常过于激进，这首先表现在军事问题上。

1917年夏季，由30万乌克兰士兵组成的乌克兰军人联合会，宣誓忠于中央拉达。但是，中央拉达的领导人认为这些沙俄时期的旧军人是反人民的，不可信任，更为激进的拉达领导人甚至认为，乌克兰革命不需要正规军的参与。

中央拉达的另一个致命失误是不注重做群众工作，没有到广大底层市民和农民中间去进行深入细致的群众工作，而赢得这部分人的民心正是布尔什维克苏维埃在乌克兰一统天下的关键。

乌克兰民族运动的中坚力量是知识分子，他们仅占全乌克兰人口总数的2%~3%，没有广大的人民群众的参与，只靠极少数知识分子的力量，乌克兰民族独立的目标难以实现。

虽然乌克兰中央拉达以失败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但是他的短暂存在仍然被历史学家们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俄国士兵

乌克兰的史学界一致认为中央拉达的短暂存在是乌克兰历史上不可磨灭的一页，是乌克兰独立的尝试，是乌克兰人在历史上第一次向全世界宣告了乌克兰民族的存在。打破了“统一的不可分割的俄罗斯帝国”的神话。

而“乌克兰问题”，也成为了这一时期乃至后续近百年俄罗斯急需解决的核心问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