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监狱残酷物语:一个资深服刑人员的真实手记》,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一个无期徒刑的犯人,如何能混出监狱?唯一方式就是保外就医。二鬼子告诉我,他本来是想让妻子把肺结核传给他,然后出狱治疗。
就在他一切就绪时,他因心脏麻痹而亡。死之前,他给我一百万,让我替他报仇。
1
每到春节来临,我所在的监狱都要搞一次规劝会,目的是劝导犯人们认罪服法,积极改造。
因为我在狱中表现好,被提拔为监区值班组长,管着千号服刑人员的日常活动,一切都是说了算。 这次规劝会也是我主要负责。
规劝会最有意思的一部分是亲情见面。我们会提前联系好十几个犯人亲属参加本次大会。
当一干男男女女及抱着孩子走入监区大门后,全体服刑人员即刻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是所有服刑人员最聚精会神兴奋的时刻;有的服刑人员在寻找自己的亲人,更多的服刑人员则在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看亲属中哪个女性最漂亮。
在前来参加规劝会的代表中,一位女性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令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十几眼。
我在狱中已服刑了十二年,素有成道高僧之称,任何引诱都不能让我心动一毫。
但当她扇动着长发,穿着一袭藏篮色薄尼修身大衣,沉静而张着微波流动的眼睛从我面前走过时,我仿佛那一刻是在巴黎街头。
我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她柔软的发丝上闪烁的光亮,她精致无比的漂亮中还隐约透露出精练。
在规劝大会上她坐在主席台后排的边上,当时天气有零下十度左右,虽然阳光明冽,但寒气逼人,她就坐在那像是一尊陈列的雕像,只是她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凝视着她面对的近千名男性犯人。
规劝会开了两个小时,几名服刑人员亲属代表作了规劝讲话,然后是几名服刑人员上台表决心,最后由监区长做了总结发言。而这些发言稿、决心书、总结都是我提前写好的,每年都是这样。
会议结束之后,有一个环节是亲情会见。在这个改造的会议室里,灯光、桌椅、餐具、盆花已让气氛变得如此温馨,它营造出的人间温暖足以遮掩住监狱的寂寥冷漠。
会议室外站着一群等待指令的大头,大头是对改造骨干的戏称,他们会在日常改造中协助管教人员工作。过一会当服刑人员和亲属见面后,大伙房要送来饺子以寓团聚。
大头们虽然已在监狱里服刑多年,但仍六根未净,他们站在走廊里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在小声点评哪个女的性感漂亮。自然,他们的目光全盯在那个三十多岁的「巴黎女人」身上。
我听到他们彼此小声议论那个女人是谁的老婆,有人猜是前地产商周老板众多老婆中的一个,也有人说是前某市委书记王健智的女儿。大头们都在焦急地等着监区长指示服刑人员上楼见亲属,那时谜底就揭晓了。
过了一会儿,监区长向我挥手示意,我下楼对已经排好队等着与亲属见面的服刑人员说:记住,见面会上不许哭不许闹,不许说有关反改造的话,不许私自传递违禁品。
我把要与亲属见面的十几个人带入会议室,然后我就把目光放在监区长和那个漂亮女人的方向。我要时刻注意监区长召唤自己,还想知道她最终与谁见面。我感到自己十几年的修行开始松散,人性中隐藏的那只猫露出了好奇心。
二
走进会议室里的十几个服刑人员分别都坐在了自己亲属的对面,令我无比意外的是坐在那个漂亮女人对面的是二鬼子谭校笙。
二鬼子是绰号,我记得半年前他从入监队集训完毕分配到我所在监区例行清身检查时,他白净瘦高的个头十分显眼,加上他还戴了副黑边圆形眼镜,当时就有人说他真像日本鬼子的翻译官。二鬼子就从那儿叫开了。
在入监登记簿上我看过二鬼子谭校笙的个人简况:男,三十二岁,学历大学硕士,青岛人,捕前是某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已婚,犯盗窃文物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我几乎每天都能与二鬼子碰几次面,他因有文化被分配在生产区当统计员,每天早午晚三次出收工,二鬼子都和出工人员站在院子里接受清身检查,我对他由于好奇,在清身检查时常站在不远处看他。
我想看他的反应,总是想知道每当这些小偷、强奸犯、抢劫犯值班员轻佻地翻他衣裳,触摸他裤裆检查是否携带违禁品时,他这个考古专业的硕士生是顺从还是抗拒。我认为他应该抗拒,知识分子的自尊心总比那些小偷、强奸犯要敏感。但是,二鬼子从未有过抗拒情绪,他很自然地站在那儿任值班员浑身上下乱摸。
时间长了,负责出收工清身的值班员对二鬼子的清身检查反而没了兴趣。我听值班员说过,说二鬼子浑身上下全是骨头,加上他还常常流鼻涕恶心死人了。但我还是注意到「二鬼子」眼镜后边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于不动声色间露着警惕。
二鬼子谭校笙隔着长条桌坐在那个漂亮女人的对面,漂亮女人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把二鬼子的手拢握住,她眼晴直直地盯着二鬼子,目光热烈地扑向他并小声不停地和二鬼子说话,她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十分清晰,绽放着热恋中的情绪。
在当饺子被送到桌上后,漂亮女人用筷子夹起饺子沾上醋放在唇边试一下温度,再小心地把饺子送入二鬼子的嘴里,每喂完一个饺子,她还用手绢替二鬼子拭一下嘴,不仅充满了关爱还流露出了基督徒的教养。
我站在会议室里的一角,紧紧盯着二鬼子和漂亮女人之间的一举一动,那是因为我对他们的判断已从兄妹或姐弟关系转移到夫妻关系,这一判断的关键是我看到了她几次偷空亲吻了二鬼子的嘴唇,其他关系不会这样表达。
二鬼子谭校笙有那样一个漂亮并优雅万分的妻子,这消息在服刑人员中像闪电一样传开了,并如天上落下的刀刺入其他人心里。
很多人在知道这件事后非常不满,他们认为二鬼子凭什么有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老婆,就连以老婆众多而闻名的前地产商周老板也颇有不忿,他觉得像二鬼子这种读书人天下遍地没什么稀奇的,他怎么能拥有那样一个女人,似乎那个突然在冬天里出现的女人不应该是二鬼子这个阶级的人能占有的。
据夜间值班员告诉我,二鬼子在与妻子最后一次深情如火焰般拥抱告别后,当他回到监舍,所有的人对他都表现出了冷漠与敌意。
其实在规劝会结束的最后时刻,我看见了那个漂亮女人如树叶被疾风吹动般扑向二鬼子,我还看见了她在紧紧抱住二鬼子身体时一只手插入了二鬼子囚服的裤兜里,我以为那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隐私赶紧挪开了目光。
那一刻我还为自己的教养而惊讶,但是万万没想到,一场惊天阴谋就从这里开始。
三
年终总结评比中,二鬼子被评上了「技术革新能手」,事因是他把生产管理台账重新设计,让图表反映的生产状况更合理简洁。为此二鬼子得到了考核分六分的奖励,一分可以减三天半刑。
我虽然是监区的值班组长,但还兼着管理文体活动及图书室,我在协助监区写评比的报批材料工作时,有机会看了一眼二鬼子的个人登记档案。在犯罪事实一栏中有他的判决书内容:
谭校笙在考古研究所工作期间与盗墓团伙相勾结,利用职务之便为盗墓团伙提供资料并指导盗掘古墓,先后盗掘古墓十二座,非法窃取财物若干,价值若干,后果特别严重。
对二鬼子的犯罪事实我没在意,文物局里监守自盗的人所犯的事比他更严重的人还有,甚至窃国大盗也比比皆是。
春节前,监狱教务处送来一堆服刑人员订购的书报杂志。我看到有一本精装的考古杂志,我马上想到了二鬼子谭校笙。
我翻开杂志,其中一个光彩照人的女性照片吸引了我,我认出她就是在规劝会上出现的二鬼子的妻子。我仔细看了几遍有关她的介绍,她竟是考古界一个有影响的学者,也是这本考古杂志的编辑,我立即想通了二鬼子和她是夫妻的原因,而且我断定二鬼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与盗墓团伙相勾结的人。
我把领取书报杂志人名单,写在黑板上回到图书室分发,最后一个来领杂志的是二鬼子。他签名后把杂志仔细地翻了一阵,表情疑惑地问我书里缺页。
我说有可能,监狱教务处往往会检查杂志,对有女性图片或不利于心理健康的图片就裁掉了,有时整本杂志也会没收。我对他说,其实这是本考古杂志,不应该有违禁图片,下次我和教务处管事的犯人说一声,别乱裁你这本杂志里的东西。「二鬼子」对我说谢谢。
我邀请二鬼子坐下聊会儿天,我猜他混在一群普通犯罪者中,一定有些闷,志不同道不合无话可说是监狱里最难受的一件事,据说这是一个人变态的因素之一。
我笑着问二鬼子,规劝会后你回到班组感受到敌意了吧?他说,嗯,莫名其妙。我说,你妻子太出众了,你们又是那样热烈地像谈恋爱一样,那情景怎么能让人受得了。他说是呀,这是监狱里。
我和二鬼子坐在图书室里谈了约有一个小时,我们彼此问了自己上的学校以及工作后的经历,他知道我也是判了无期徒刑,几次问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问他妻子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二鬼子」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一般工作,他回避了我的问话。最后我对他说,你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无期徒刑这条路可是非常艰难的。我甚至告诉他别那么雅致,要让自己粗糙和流氓一点儿,这样日子会好过一些。他凝视着我。
春节过去后在下一期的杂志到来后,我把自己偷着裁剪下来的「二鬼子」妻子的照片和有关介绍她的彩页夹在杂志中送给二鬼子。我说已和教务处那边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再裁剪杂志了,顺便把上次裁剪的几页也给你要回来了。二鬼子向我表示感谢。我看到了,他的诚挚是真的。
我把二鬼子他妻子的照片偷剪下来没有变态的意思,只是我在监狱里时间太长,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当作了警察,只要我发现了一点可疑的地方,就会伸出鼻子去嗅一番,这是一种变异,不知不觉的变异。
过了几天又到了大清监的日子,主要是对监舍及生活仓库做违禁品和危险品清查。当我们挨个箱子翻腾着检查时,我看到了一个贴有谭校笙名字的箱子。出于好奇我亲手打开了这个箱子,里边都是叠放整齐的衣物。我把箱子里的衣物一件件打开抖一下,这是程序要求。
当最后一件衣物拿起后,我看到一本书放在箱底,我拿起书一看是一本有关预防传染病传播与治疗的医学书。我把书翻到目录,看到了肺结核、肝炎、艾滋病、性病等字词,我想二鬼子到底是知识分子,对身体健康有着自觉意识。
四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份,天气开始转暖。一天上午我站在监区大院门口检查值班登记簿,看到生产区的胡管教带着二鬼子走进大门。二鬼子脸色腊黄表情痛苦,走路有些拖踏,胡管教在进出大门登记簿上签字后,领着二鬼子直接去了监区卫生室。
以后大约在半个月内二鬼子又有几次被管教人员带回生活区,我问二鬼子怎么回事,他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是得病了。他说肚子疼、关节疼、全身不舒服。在监狱里服刑人员得病是常事,有时也会发生死人的情况。我自己也曾几次得病还住过半年狱内医院。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半夜,我正在梦乡里吃北京烤鸭呢,监区卫生员把我叫醒,他告诉我二鬼子突发疾病怎么办?我问病情严重吗?他说要不你去看一下。
我和卫生员走进二鬼子所在监舍,灯光下二鬼子爬在床上一口口喘着粗气。我问他有什么感觉,二鬼子闭着眼说胸口疼。我思索了一下问卫生员不是心绞痛吧?卫生员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领他去狱内医院看过,医生说检查不出问题。我问,你觉得是装病吗?卫生员拉着我走到监舍门外说,你也知道狱内医院那些半拉子犯医的水平,我觉得他不像装的。
再说二鬼子干的是统计员,轻轻松松又不累,装病有什么好处,难道还想装病混个保外就医?我和卫生员都笑了,谁都知道无期徒刑在未变成有期前,即使是病死也别想保外就医,法律就这么规定的。
我又走回到二鬼子床前,见他那表情像是病得挺严重。我对卫生员说,还是给内管打电话报告一下,不管怎么说犯人也是人,送医院保险些。
内管的人来了后查问了情况,同意把二鬼子送医院。我让俩个值班员搀扶着二鬼子下楼走到大院,把他放在送垃圾的推车上去了医院。在狱内医院犯医懒洋洋地做了一番检查又做了个心电图后,犯医说还真他妈有点事儿呢,让把二鬼子放在观察室等天亮警察医生上班了再说。
第二天监区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谭校笙住院了,让我在花名册总人数上标注一下。
一个月后的一天开过午饭,监区卫生员找我去卫生室,他拿着一条中华烟说是二鬼子托他给我的。他说二鬼子请我去趟医院他有话对我说。
我把卫生员递过来的烟用手挡回去问他,你是什么意思?卫生员说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二鬼子已和他说了几次想和我见一面,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了。卫生员说,组长,你就去趟医院见他一面吧,反正一个快死的人了,就算代替上帝行个好。
我有点吃惊问他,什么快死了,二鬼子快死了?卫生员小声说,二鬼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好几次都差点过去了。
我跟二鬼子没有什么深交,除了春节时在图书室里交谈了一次,其它见面也就互相点个头。尽管二鬼子及他妻子让我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但那异样的感觉不久也就消失了。
但我还是觉得去见一下二鬼子,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还三番五次找人传活要见我,这让我的好奇心又出现了。我去向值班管教请示获批准后,跟着卫生员去了医院。
五
卫生员把我领到二楼一间住院病房,推门进去看到病房里摆着一排单人床,病房里有几个病员闲坐在床上东张西望。我看到二鬼子像一根近乎风干了的木头躺在角落的一张床上,我立即感到了不祥。
卫生员伸手拍拍二鬼子的头,我感到他的头似乎轻微一触都会像鸡蛋皮一般碎裂。二鬼子缓缓地睁开眼皮但目光却在一刹那镇定而露出了光芒,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帮他将身体靠在床头上并在他的背后塞了两个枕头。
卫生员对我说,你们聊吧,他去门诊办点事就走了。我端祥着二鬼子脑子里飞快地在想他怎么变化如此大,难道干盗墓的下场都是这样?那些坟墓的历史少的几百年多的上千年,墓里真的藏着已成了精的鬼魂?我问二鬼子,你这是咋回事,怎么成了这样儿?二鬼子深深看了我一眼定顿一下说,大哥,一切都来不及详谈了,首先感谢你能来看我。
我感到二鬼子是个深藏着秘密的人,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面临的事儿。我说,你有什么话就说,看我能帮你做什么。二鬼子将身体向我倾斜过来低声说,大哥,我委托你一件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出监狱了。
我听他说这种话心里着实有些不安,但我隐隐觉到二鬼子说要托付给我的事绝不是小事。我说你说吧,我先得弄明白是什么事。
二鬼子看了看屋里的其他几个人,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件事是我的遗愿,极为重要。他接着说,我放在仓库里的箱子有个夹层,里边有 10 片金箔,那是文物很值钱。我问他,你是要坦白私藏违禁品?我可以转告监区长。
二鬼子看着我挤出一丝笑容说,我知道大哥心里什么都明白,那本杂志里我老婆的照片就是大哥剪下去的,仓库箱子里我放的那本有关传染病的书大哥一定也知道,我想大哥一定猜到了我今天这样子的原因。箱子夹层中的 10 片金箔是送给大哥你的,你出去一定会用钱的。
我明白了二鬼子让我为他办的事绝对不简单,而且我突然把一些零星小事贯通地联系在了一起。我盯着他压低声音问,你这么做是为了用保外就医的办法混出监狱?二鬼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你猜对了我的意图。但我绝对是出不去的,而且随时都能死。
我在监狱里十几年了,见过很多服刑人员用尽各种办法想用保外就医混出监狱,但没有一个成功的。况且一个死缓或无期的犯人想用这办法混出监狱大门比登天还难。
二鬼子告诉我,他的计划是在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后,用患有传染病的方式走保外就医这条路。他说,到时候他妻子会把肺结核或其它传染病源给他,他知道监狱人口密集,监狱方害怕患有传染病的人传染更多的人,一定会让他保外就医。
我问他,你现在开始那样做了?二鬼子摇下头说没有。我又问,那你这病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天花板说,是我老婆干的,她要灭口。
我开始吃惊了,二鬼子的妻子要干掉他这可是我无法想象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优雅的女性和杀人联系在一起,何况她在规劝会上给二鬼子喂饺子吃的情景是如此温馨动人,还有那些柔软缠绕的拥抱。突然一道闪电在我脑子里一闪,我问二鬼子,那天在规动会上你妻子拥抱你时是否把什么东西放进你裤兜里了?
二鬼子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我,呆了一会儿说,果真没逃过你的眼情。是,那是一小瓶六神丸,我嗓子有毛病,但她瞒过了我,给我的是另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就是我今天的结果,我的心脏经常出现麻痹。
在监狱里这么多年,我听到和看到的阴谋有无数,但日本电影中常有的谋杀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碰到。我不由得想这个社会变得复杂了,人也越来越变得残酷及阴险,用刀用枪杀人的时代已是过去时了。
二鬼子说,大哥你是如此敏感和有经验,你和所有的人不一样,只有你才能帮我。
我看着二鬼子如回光返照般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问,你让我帮你什么?二鬼子一字一顿地说,你出去后帮我杀了她。
二鬼子以哀求的声音让我答应他的请求,我看着他不发一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递给我说,这是一封写给我弟弟的信,他会给你一百万现金,算是我的酬谢。
我问他,你妻子是考古学博士?他点头。我又问,她是你的同案而且还是幕后策划人,你做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他说是。
二鬼子问我,你早就觉察到了?我说没有,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她在那个场合对你太热烈了。现在明白了,她在提前消除以后所要发生事情并引发怀疑的所有信息。
我低声问二鬼子,为什么要杀她,可以让她也进监狱陪你。二鬼子说,她十分狡猾,我很难举证她所做的事,而且她已加入了外籍。
三天后二鬼子又一次出现心脏麻痹,没能挺过去死了。他死后被一床灰色的毯子裹住放在送垃圾的铁车上推出监狱去火化。当我看到拉着他尸体的车从我目光前经过时,我内心并未有什么震惊,这只是一个在人生中挣扎的人死了,或者他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如果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知道了又能怎样?
看着渐渐远去将要被拉出监狱大门的二鬼子谭校笙,我点上一支烟,然后走到大院墙角将香烟插入土里,我这样做也许是在二鬼子离开这个世界后我对他表达的礼仪,过一会一切就又和以往一样平静了。
按惯例,犯人谭校笙死后监狱将通知他的妻子到监狱来办理手续并将死者的个人物品取走。那天是一个没有风、阳光明媚的下午,二鬼子的妻子独自一人来到监区走进办公室。她穿着一套黑色的风衣,头上裹着一条印着花的蓝色丝巾,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神情极为平静。
半个小时后,监区长助理陪着她走出监舍楼,她手里提着二鬼子有夹层藏了金箔的精致皮箱向院门口走来。在阳光下她极为耀眼,款款迈着脚步从我面前经过。当她走到我跟前只有一米时,我仔细地疑视着她的脸,我看到她脸上的皮肤细致而光洁,耳边有一缕柔软的头发下垂并轻微地晃动。她侧头看了我一眼又扭头向前走,一片漫漫的浓香散发在空气中。
中午管仓库的王「大头」告诉我,二鬼子他老婆把皮箱里的东西全扔在仓库里了,只提了空皮箱走人。
二鬼子死后我把他对我说的一切以书面材料交给了监区长,之后监狱侦察处又来人找我做了笔录。监区长曾问过我,那些金箔和一百万没让你动心?我回答,有时我也会犯傻。
这件事的结果我不知道,那是警方的事。但我却因此获得了假释,这比预期早了两年。我不动声色地在监狱里蜇伏了十几年,每天都在等待着走出监狱的机会,是二鬼子帮了我的忙。不,也许是她帮了我了;没有她二鬼子怎么能到监狱里来与我认识?
我走出监狱的第一件事是要找到一个人,十几年前因他告密导致我在监狱中鬼混了十几年。在这漫长的鬼日子里我心中那把尖刀早已磨得锋利无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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