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5年后，VTuber时代的开拓者绊爱还是退场了

绊爱（Kizuna AI）的油管订阅数已经很久没有涨过了。

作为公认的世界上第一位同时也是最知名的虚拟YouTuber（下文简称VTuber），绊爱的关注度曾一度成为这个行业的天花板。但在她诞生5年后，300万关注的大关明明近在咫尺，却迟迟难以企及。

最后的两万关注卡了好几个月

今年6月，绊爱赶在生日之前发布了一个视频。视频中她以搞笑整活的方式，调侃自己涨粉速度之慢，并且企图用花钱买粉的形式冲击300万。视频的播放量很不错，但成效甚微，298万粉丝像是卡住了一样，几个月都不见增长。

六个月后，绊爱召开了出道五周年纪念直播。直播中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却用最欢快的语调道出了最伤感的事实——自己将于 2022 年 2 月 26 日的最后一场演唱会“Hello，World 2022”后，无限期停止活动。这时大家才后知后觉，那个属于绊爱的时代，可能早就结束了。

1

2016年11月29日，绊爱在油管上投递了第一个视频。

可爱，大概是大家看到这个视频的第一印象。理由无他，这个傻里傻气的二次元人物费尽千辛万苦注册推特的过程，用“蠢萌”一词形容再合适不过。

在这个没头没脑的视频里，绊爱第一次提出了“虚拟YouTuber”这一概念，也因此在之后被称为“V圈始皇帝”。

如果把标准放宽一些，绊爱很难算是第一位VTuber。诸如Ami Yamato、艾琳等一众以虚拟形象替换自身形象出镜的视频主都先于绊爱数年出现，甚至当时在日本弹幕网站Niconico上已经出现团队运营的虚拟形象，称得上是VTuber的雏形。

但不可否认的是，绊爱的VTuber企划，无论是本身质量还是团队运营，都比前辈们成熟太多了——前面的那个推特账号注册视频，也不过是运营为了模拟出笨手笨脚的人工智障的整活手段罢了。

错将1号视频投稿先于0号视频的绊爱

在初次登场两天后，绊爱的自我介绍才姗姗来迟。“绊”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爱”则双关“AI”与“爱”，在这个最初的视频里，绊爱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是连接全人类，自己的心愿是登上CM。

那个时候，她还很特殊

所谓的CM，即Commercial Message，在日本一般以商业广告的形式呈现。绊爱最初的梦想只是像其他人气Youtuber一样，出演能被更多人看到的商业广告，站上更大的舞台。

小小的心愿，成了一个时代的起点，梦开始的地方。

2

自称“Intelligent Super AI”的绊爱，为了立起AI的人设，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以AI之名尝试各种新鲜事物。那时的动作捕捉还有些不够成熟，绊爱用生硬动作和表情，在一个没有Y轴和Z轴的白色空间里，想尽办法逗大家开心。

这个纯白的背景，五年都没换过

至于绊爱到底是不是AI，这个如今看来相当愚蠢的问题，在当年还曾一度成为热门话题。

严肃分析绊爱到底是不是AI

2017年，人工智能AlphaGo与柯洁的人机大战让AI这一概念被炒至新的高度。宣称把AI这种扩展科技边界的前沿技术用于直播，多少有些超出当时人们的认知范围了。

而绊爱身后的团队，也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除了公开人设画师和3D建模师之外，导演、剪辑、摄像等所有工作人员全部保密，营造出一种“绊爱背后没有团队”的错觉。

就像“圣诞老人真实存在”一样，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愿意试着去相信。时代的发展与团队的配合，为绊爱前期的发展带来了不少关注度。借着这股新鲜劲，团队强大的整活能力让绊爱这个企划的热度飞速飙升。

在出道不久后，由于发表暴言“衣服是投影出来的，实际上是全裸”，绊爱的账号被油管判定为低俗内容而惨遭封禁。出师不利的她反倒是借用这次机会，在解封庆祝视频里模仿著名的“野野村龙太郎记者会”，声泪俱下，其整活能力可见一斑。

日本议员野野村龙太郎挪用公款，在记者会上嚎啕大哭，成了经典鬼畜素材

绊爱有样学样，不过早期技术力受限面部表情

而后绊爱团队无偿公开了绊爱3D模型，降低粉丝自制动画的门槛。在数不清的同人创作中，一支名为“Everybody”的魔性舞曲，让绊爱坐实“人工智障”之名，成了无数人入坑的契机。

不仅是团队的功劳，绊爱的中之人春日望，也凭借着非凡的毅力，在近乎日更的高强度更新中坚持了下来。

中之人即VTuber背后的出演者，中之人的音色、性格等元素都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自己所扮演的VTuber本身，算得上是VTuber的灵魂。而绊爱的中之人春日望很好地扮演着一位青春期JK的感觉，永远用天真的语气拉着你看各种新鲜事物，再配上些许与高性能AI人设的沙雕反差，隔着屏幕也能感到她的欢脱。

在《生化危机7》的游戏实况中，日式英语配合憨憨的语气，让极具攻击性的“Fxxk you”变调为可爱的“花Q”，一度成为名场面，俘获了无数观众。

在首次B站限定纪念直播中，应粉丝们的要求说出了“花Q”的绊爱

在众人的努力下，绊爱这一虚拟形象愈发知名。从最初的接受新闻采访，到游戏公司的赞助，纷至沓来的工商广告让这个不小的团队开始运转。在绊爱一周年生日的那天，他们甚至忙得忘了纪念。

2017年9月，绊爱出演了轻小说《Gamers》的电视CM，达成了第一支视频中的愿望。此时距离她正式出道，还不到一年。

3

出道一年后，绊爱的油管订阅数突破了100万。

后知后觉的资本终于开始嗅到VTuber产业的潜力。2018年年初，Hololive和彩虹社相继入场，整个VTuber的市场格局慢慢转型。两家公司在短暂的摸索后，选择采取“直播箱”的模式，数位中之人组成的团体为一箱，以便宜的Live2D而非3D模型节省成本，观众反馈不好就再换一箱，并以直播作为营业核心，彻底改变传统VTuber以视频为主的模式。

直播的成效是显而易见的。直播为粉丝带来的强互动感，既能充分调动直播间里打钱的氛围，又能靠节目效果爆棚的突发事件造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梗。相较于想方设法整新活，依赖插播广告赚取收入的视频模式，直播无论是变现能力还是节省的成本都要高出不少。

在直播不断刷新营收记录的泡沫中，传出来的是数不清的丑闻：压榨员工、软色情、无底线的炒作、开盒网暴、拱火看戏……Vtuber这一词的含义慢慢开始被虚拟主播取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VTuber月之美兔一般被认为是开启直播时代的“万恶之源”

2018年是虚拟主播爆火的一年，站在行业天花板上的绊爱，影响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便是日本旅游宣传大使的名头加身，整个行业的巨变还是让她不得不做出改变。但很遗憾，她的方向走错了。

这一年绊爱已经走出国门，代表日本旅游形象

2019年5月25日，绊爱所属公司Activ8启动“四个绊爱”企划，这应该是不少人对绊爱最后的印象。

简单来说，所谓的“四个绊爱”企划，就是Activ8无视粉丝反馈，强行找来其他三位分身，由2号和3号轮番代替初代中之人春日望，4号则用于应付中国观众。

虽然本意是为了拓宽业务，让整个企划不受限于具体的中之人，将绊爱形象IP化，但有意无意地冷藏打压初代中之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事件中借用绊爱的形象做出“阿嘿颜”刻意恶心粉丝

现实中抛开打拼多年的老员工置之不理这件事本身就不算光彩，更何况对于Vtuber来说，中之人的意义非凡。无官方声明，无正当理由更换或添加中之人，足以让粉丝狂怒，让一个项目人气尽失。

春日望也在这场事件之中从幕后走到台前，但成效甚微

在粉丝们长达一年的抗议抵制下，本该转型的企划停滞不前，在其他虚拟主播不断刷新记录的同时，绊爱不进反退，曾经那个时代的领头羊，彻底落后于时代。

2020年5月，Activ8终于松口，成立子公司Kizuna AI株式会社，绊爱企划正式独立，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但对于错过了转型黄金时期的绊爱来说，一切都晚了。

有意思的是，这事在中国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在“四个绊爱”企划公布之时，绊爱的B站官方账号粉丝数达到了99.9万，离100万一步之遥。事件发酵后的粉丝数一度跌至82万，直到一年后事件圆满解决，才终于拿到早就应该拿到的100万粉丝的奖杯。

如今再回头看，多少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味道，但这场风波对绊爱企划的人气与口碑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创。事件结束后，留下来的粉丝们送上祝贺，但更多流失的观众，直到今天还不知道分身事件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收场。一年的空缺，就算是V圈顶流，也无力回天。

这一年，绊爱的油管订阅数是280万。

4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今年10月，绊爱的直播在线观看人数已经不足1000人，在虚拟主播区挤不进前列，月直播收入更是百名开外，不复当年荣光。

当然，绊爱的运营并非以直播为中心，但关键的视频数据也不怎么好看。在当下短视频火热的时代，上百万的粉丝基数，不少视频的播放量连10万的门槛都摸不到，可见活粉的留存率之低。

在“绊爱”这一形象已经出圈的如今，单纯用直播和视频收入去衡量这个企划的成功与否，的确有失偏颇，毕竟各类演唱会、周边、工商的收入我们也无法统计。但就结果而言，绊爱最终选择停止活动，情况肯定难言理想。

其实走到这一步，粉丝们都看在眼里。从近期视频质量的下降，手办出货的延期，以及周常直播的减少，都在预示着这个企划的活力下降。分身事件以来已有一年，粉丝增速日渐放缓，衰颓之势已经无法逆转。

现在，她已经不再特殊

12月4日，尽管标题打上“超重大发表”，但油管和B站加起来，也不过10000来位粉丝愿意陪她一起度过五周年直播纪念。这一天，油管的虚拟主播区最火的Vtuber是紫咲シオン，最高同时在线人数是92525人。

绊爱这一天的排名是57名

5

每天早上，绊爱都会发一个一分钟左右的早安小视频。视频中的她永远都是元气满满，开心地向你科普今天是什么日子，最后再用一次猜拳向你道别。

这类安定的早安视频，就像是理所当然的日常，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或许，并不是分身事件杀死了绊爱，也不是直播挤占了视频势最后的生存空间。在过了最初的新鲜劲之后，绊爱团队的运营能力没能跟上高涨的热度确实难辞其咎。但从当年的V（Virtual）字当头，到如今的套皮主播，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改变了。

原教旨主义固然只是遗老的一厢情愿，但当绊爱这位真正定义了VTuber的第一人黯然离场，V圈党同伐异的各派势力也都心甘情愿地吐露惋惜之词。

就连名声不太好的“V吧”，也用着绊爱的头像，喊着绊爱的口号

这一天的V圈，无论是真爱粉还是路人，都愿意停下脚步，为这位时代的开拓者献上最后的祝福。如此团结的V圈或许仅此一回，如此盛大的闭幕大概也不会再有。

在宣布将于明年停止活动后，停滞了几个月的订阅数开始飞增。12月7日，绊爱的油管订阅数突破了300万，在众人的拥簇中微笑着圆满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