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班送APP账号，退费时就要多扣2000元？家长质疑：是否涉嫌捆绑销售

报名时，机构赠送了一个在线平台账号；退费时，却要因为这个账号被多扣2000元。这合理吗？

近日，成都家长胡先生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他曾在爱贝国际少儿英语成都光华中心（下简称“爱贝英语光华中心”）购买课程，但在申请退费时，却因为礼包中赠送了一个ABIE教学及作业线上平台学习账号（简称“ABIE线上平台”），要被机构额外扣除2000元。

既然是赠品，为什么还要扣钱呢？什么样的一个账号，价值2000元呢？胡先生对此表示不太理解。

对此，机构相关负责人的解释是，在为学员建立平台账户时，机构已将相关费用支付给第三方，所以这笔钱现在无法退给胡先生。但当胡先生索要支付凭证时，该负责人称需向投资人反映，但截至发稿，胡先生表示，机构仍未向其提供相关凭证。

这引发更多疑问：所谓的第三方到底是谁，机构为什么要向其支付ABIE线上平台的使用费？对此，爱贝国际少儿英语（简称“爱贝英语”）总部知情吗？法律人士又如何看待此争议？

报名时送了个在线学习账号

退费时就要多扣2000元？

2019年下半年，胡先生在爱贝英语光华中心为孩子报名购买了一个外教课程包，后又于2021年3月续费了14500元共136个课时，目前还剩下128个课时未消。

入学协议显示，爱贝英语光华中心向胡先生提供了一份入学礼包，包括教材、ABIE线上平台（ABIE On-line、24H爱贝学员中心、ABIE在线课件）在线学习账号。

胡先生提供的入学协议

然而，就是这份礼包，后来成为双方争议的焦点。

2021年秋季开学前夕，胡先生被告知，由于“双减”政策的影响，他购买的每周4节外教课将被换成了“三中一外”，即每周三节中教课、一节外教课。“当初报名就是冲着外教来的，现在基本变成了中教教学，等于是购买的产品都减配了。”

9月初，胡先生向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提出退课申请。后者却称，只能在扣除3156元后退还11344元。扣除款项包括，已消耗的课时费800多元、pos手续费145元、赠送的玩具费用158元，以及2000元的ABIE教学及作业线上平台使用费。

对于前三项，胡先生没有异议，但第四项让他难以接受，“这个平台我一天都没用过，就要扣2000元，也太贵了吧？而且这个平台本身又不是消耗品，为什么不能退呢？”

胡先生称，入学时，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曾给过他ABIE线上平台账号密码，但他一直没有登录过，直到听闻该平台使用费达2000元时才登录查看。“ABIE On-line是个APP，里边主要是一些AI课，其他两个都是网站。这种东西就是一次性成本，只要开发出来就能给所有人使用，哪儿值得了2000块钱？”

合同解读惹争议

机构称平台使用费已付给第三方

9月18日，胡先生再次前往位于青羊区东原时代道商业楼11栋3楼的爱贝英语光华中心，协商退费事宜。

从大楼外看，爱贝英语光华中心的的招牌为“ABIE爱贝国际少儿英语”，而前台处写的却是“爱贝加尔少儿英语”。

爱贝英语光华中心前台

针对协议的理解，双方各执一词。记者注意到，入学协议中有一条解约条款，规定甲方（胡先生，下同）若提出解约，“课程进度在三分之一及以内的，乙方（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扣除ABIE教学及作业线上平台2000元使用费”。

胡先生提供的入学协议

但胡先生认为，协议第二条称，甲方认可以上课程组合和安排，“我原本是认可的，但是现在课程变了，是机构单方面改变产品结构，我不再认可这个课程了，所以不应该再按解约条款来。”

爱贝英语光华中心的负责人彭校长则称，虽然老师变更了，但上课的内容没有改变，并且“合同里也没写上的是外教课还是中教课”，所以就协议方面来说，并不存在“改变了产品结构”。

彭校长告诉记者，该机构原本有8名外教，但由于部分外教的资质不符合“双减”要求，机构不得不转型，目前只保留了两名外教。“转型后，我们对家长进行了补偿，额外提供一些课时。大部分家长都接受了（补偿方案），像胡先生这样要求退费的属于少数个例。”

根据“双减”等相关政策，培训机构不得聘请在境外的外籍人员开展培训活动，对于身处境内的外籍教师资质也进行了严格要求，比如需要有本科以上学历和两年以上工作经验，需持有Z字签证（即工作签证）等。

为何解约条款会要求扣除线上平台使用费？彭校长解释道，为学员开通ABIE线上平台时，机构已将相应费用支付给第三方，“这个钱已经付出去了，所以没办法退回来。”为了加以说明，彭校长还举了个例子，“就像开通视频网站会员，也不可能退的吧。虽然（ABIE线上平台）不能退费，但学员退费后，还可以继续使用。”

然而，上述说法并未得到胡先生认可，“2000块钱的平台使用费，怎么可能和几十块钱的视频网站会员一样？”

协商当日，双方始终未达成一致。

最终，胡先生在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提供的退费申请单上签了字，要求先退还已明确的11344元。签字前，他明确表示，被扣除的2000元ABIE线上平台使用费，自己还会继续追讨。对于已明确部分，彭校长表示，还需要走一定的退费流程，会在一个月左右退还。

第三方到底是谁？

总部称不知情

但是未要求门店扣除平台使用费

在这一事件中，双方主要有两大争议点，一是对合同的不同理解，二是ABIE线上平台账号费用为什么不能退。而后者是争议最大焦点。

彭校长解释，该平台使用费机构已交给第三方。如果属实，那么该平台到底是机构赠与学员的，还是说机构与所谓的第三方存在分销关系？

协商当天，胡先生曾提出查看机构向第三方付款的凭证，彭校长表示需要向机构的投资人反映。但截至发稿，胡先生仍表示，自己并未收到爱贝英语光华中心给出的凭证。

所谓的第三方到底是谁？为什么爱贝英语光华中心要将ABIE线上平台的账号使用费支付给它？面对提问，彭校长表示，自己只是运营负责人，只知道这笔钱是不是交给总部的，具体要机构投资人才清楚。而当记者索要投资人联系方式时，被彭校长婉拒。

9月22日，记者致电了爱贝英语总部公关总监蔺先生。蔺先生表示，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是该公司的授权加盟店，ABIE线上平台由总部公司研发、运营，授权全国各分店使用。该平台是免费的，总部从未要求各直营店、加盟店收取或退费时扣除使用费。

ABIE Online下载页面

关于彭校长所称的第三方，蔺先生也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至少这笔钱没有交给过总部”，如果真存在第三方，并且加盟店还向其支付了所谓的使用费，从理论上来说，这已经违规了。

据悉，爱贝英语光华中心隶属于成都市青羊区爱贝佳尔少儿英语培训学校有限公司。天眼查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17年12月，注册资本30万人民币，实缴资本30万人民币，法定代表人童音，由成都市新理德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全资控股。后者曾于2018年7月因“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被青羊区市监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两个月后又因“重新取得联系”被移出。

天眼查截图

律师说法：

机构或涉嫌捆绑经营

关于该事件中的两点争议，法律人士是如何看待的呢？

四川纵目律师事务所律师王英占表示，首先，本案中爱贝英语光华中心的“转型”，更多属于该公司基于商业风险的考量自行作出的选择。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提出的补偿方案，只有经胡先生确认并同意后才能发生效力，不能单方面进行变更。如胡先生不认可该补偿方案，有权请求解除合同，并要求该公司支付违约金。

至于该机构负责人彭校长所述的“合同没有写是外教课还是中教课”，但双方在签订合同时达成了每周四节外教课的合意，合同当事人应当依照诚实信用原则履行合同。即若胡先生不接受补偿方案，机构不能直接将课程变更为“三中一外”，否则有单方面变更产品结构的嫌疑。

其次，如果“将费用支付的第三方”的情况属实，该机构涉嫌捆绑销售。原因在于在签订合同时已约定购买课时赠送ABIE线上平台，且总部也对此回复该平台是免费使用，也从未要求各直营店、加盟店收取或退费时扣除使用费。而爱贝英语光华中心在退费时收取ABIE线上平台的使用费用，相当于在签订合同时未经胡先生同意捆绑销售了ABIE线上平台。

综合上述原因，爱贝英语光华中心应当将该费用退还给胡先生。

泰和泰律师事务所黄怡敏则表示，解除合同的条件大致分为三种类型，法定解除条件、约定解除条件和协议解除条件三种。该事件中，如果《入学协议》依据《民法典》第143条的规定合法生效且解除条款不违反法律的强制性规定，根据合同自由原则，双方可以按照协议约定的解除条件来解除合同；胡先生也可依据法定解除条件，要求解除合同。胡先生提出的“机构单方面改变产品结构”的情况，如果构成《民法典》第563条的法定解除条件，双方可不依据《入学协议》的解约条款履行退费事宜。

黄怡敏还表示，捆绑销售是指经营者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商品作为一个销售单位一次性出售给顾客的行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捆绑销售已屡见不鲜，此种类似销售行为多受《民法典》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制。

本案中，爱贝英语光华中心是否涉嫌捆绑销售且违法，应结合销售过程的具体情况以及是否排除、限制竞争，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等因素考量。

记者丨高彦雄 张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