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大规模社区爆发后，为什么说封城（Lockdown) 是唯一选择

我之前发微博，写在新冠肺炎在大规模社区爆发后，所有国家最终都会走向中国的应对方法，即封城（Lockdown) ，让所有人都尽可能呆在家里不出门。

这个结论并不是认为大家都应该学习中国，而是这个病毒的特点决定的。一旦大规模社区爆发，几乎没有别的出路，只有这一条。

1

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个病毒有多么可怕，其危险程度远远超过当年的SARS，是百年一遇的人类大劫。

但是这个病毒，初期乍一看没那么可怕。乍一看，症状比SARS轻，死亡率不如SARS，疫情初期也没出现SARS当年那种一人传播几十上百个的超级感染者。很多国家都掉以轻心了。

这个病毒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其实就一句话。“大量感染者无明显症状。”

SARS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发高烧。发高烧的人不一定是SARS，但不发高烧的人一定不是SARS。而且就算得了SARS，如果还在潜伏期没发烧，也就没有传染性。发烧是免疫系统与病菌病毒斗争的证明，一个很厉害致命的病毒，感染的同时能不发烧，这个太不合常理了。不发烧的时候还具有传染性，这个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一个人感染了SARS，在他能传染别人之前，他一定会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新冠病人就不一样。

自然界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这就是事实。病毒感染了完全无症状，还有传染性，艾滋病就这德性儿。有谣言说新冠和艾滋病毒有关系，估计有可能也是从这里得到造谣的灵感。

新冠肺炎患者就诊和住院时的发热情况

钟南山院士的研究表明，在新冠病人就诊时，只有44%的病人有发热症状，而这44%的病人中，一般是38度以下的低烧。只有不到25%的病人，就诊时发高烧。SARS病人基本100%高烧。

2

这还是就诊的病人，还有很多从头到尾就无症状的感染者。这些无症状的感染者到底有多少呢？从头到尾都无症状的感染者，因为自己不知道感染，并不会去就诊，所以这部分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列入统计之中。但我们可以根据一个特殊情况，做一些估计。

这个特殊情况就是钻石公主号。这是一个封闭环境，船上的每个人不管有没有症状，都做了核酸检查，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

钻石公主号患者的情况

在3月18日，根据日本的统计，712人在PCR核酸检查中是阳性。其中有333人是无症状感染者，占全部感染者的47%。在一个特殊的封闭环境，全员检查的情况下，接近一半的感染者是无症状感染者。

这个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就是每一个有症状的感染者都对应接近一个无症状感染者。

3

第三个问题是，无症状传染者是不是有传染性。最新的研究表明，至少没有证据否认无症状传染者的传染性。

《科学》杂志在线发表了哥伦比亚大学 Jeffrey Shaman 领导的伦敦帝国大学、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清华大学和香港大学等国际团队的一项研究成果，显示未记录的新冠肺炎患者，包括许多可能没有严重症状的病例，很大程度上成为导致中国境内新冠肺炎疫情迅速蔓延的主要原因。

科学杂志的一篇论文

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研究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病研究人员确定了冠状病毒的传播速度，这一因素可能有助于公共卫生官员采取控制措施。他们发现，在一个传播链中，病例之间的间隔时间不到一周，而且超过10%的患者是由携带病毒但尚未出现症状的人感染的。

另一篇关于传染性的论文

目前可以明确的是，对新冠的有症状患者，出现症状之前肯定就有传染性。这个是在中国和外国研究者得到的一致结论。对于从头到尾都完全没有症状的患者，也有可能具有传染性。

在一个人没有症状，完全不知道自己感染了新冠肺炎时，他就可以把病毒传给下一个人。

在一个小样本的研究中发现，新冠患者在症状最轻微时，释放大量病毒传染性最强。许多人在表现出轻微的、类似感冒的症状时可能是传染性最强的时候。

这或许暗示了为什么这种新病毒如此容易传播。将这次新冠肺炎与2003年SARS区别开来的一个因素是，SARS是在临床症状出现后才具有传染性的，这使得它相对容易控制。

4

现在我们有几个科研结论：

1. 存在大量的无症状感染者，其数量可能接近于有症状感染者。

2. 有症状感染者之中，大部分是轻症可以自愈的患者。

3. 有症状患者，在出现症状之前肯定就有传染性。完全无症状患者，也有可能有传染性。

这几点能推导出什么问题？

正常情况，病人都是出现症状后才去医院就诊的。接近50%的无症状感染者，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医院和各种统计数字里。而即使有症状去就诊的感染者，就诊之前就已经具备高度传染性。

在目前任何一个国家的防控，都不可能给国家的全体国民做检测，一定是选择性检测。能把全部有症状的去就诊的人都测完，就不错了。检测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韩国，到目前检测了30多万人，也不到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

在流行病学链条清晰时，防控策略是。出现确诊患者A，然后隔离与其密切接触的全部可能感染者。这样，这些可能感染者就有三种可能：

A）有症状感染者会发病，成为新的确诊患者；

B）未感染者14天后可以解放；

C) 无症状感染者，14天隔离期没有发病，自愈了。后面的传染能力应该也比较低了。

在流行病学链条清晰时，密切监控+隔离有过接触的无症状感染者，基本可以解决问题。除非传染链中出现两个以上的未识别的无症状感染者，才会完全无法追踪。

韩国之所以感染人数众多，但仍然能控制局势。部分原因是，大部分韩国的感染者都和新天地教会有关。只需要控制了教会的全体人员和接触者，逐一进行核酸检测，就可以基本上把潜在感染者都捞出来。

新加坡的例子也是这样，基本上所有的感染者的流行病学链条都比较清晰，这样就不会出大乱子。中国湖北之外的省市，也基本做到了绝大多数的感染者都可以追踪流行病学链条。

5

然而，如果出现了大规模爆发，成百上千的病人在一天内发病，根本无法追踪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如果你的策略是在患者就医时检测核酸，这些患者在发病去医院前，已经具有高度传染性了。而且你会漏掉同等数量的无症状患者。

如果你的策略是只检测重症，那就更是灾难。80%的感染者你都会漏掉。

在这个情况下，靠隔离患者，加隔离患者的密切接触者，已经完全没有用了，你看到的患者，只是冰山一角。大量的无症状患者，或者还没有出现症状的感染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但他们是具有传染性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生病，自然也不会按照病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歌照唱，舞照跳。

唯一的办法就是，隔离所有人，把所有人都当成潜在的患者。然后一个个把发病的患者挑出来，轻症去方舱，重症去医院。这就是武汉所做的事情。

新冠病毒可怕之处，不在于症状重，而是在于症状轻。

6

关于口罩的问题。我认为，西方国家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提倡戴口罩。

他们的观点也没错，对于健康人来说，戴口罩用处不大，戴口罩不规范也不能防止病毒。病人才需要戴口罩。

但他们没意识到，新冠病毒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感染者并不知道自己是病人。每个发病的发病前都认为自己是正常人。

在感染者不知道自己是病人的时候，如果我们说，只有病人才需要戴口罩，那感染者肯定也不会戴。

戴口罩保护不了健康人，但至少可以阻止感染者飞沫的传播，对病人总是有用的吧。在不知道谁是感染者的时候，人人都戴肯定是有用的。

在不知道谁是感染者，感染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感染者的时候，唯有要求所有人都戴上口罩，才能起到让所有病人都戴上口罩的效果。

戴口罩不完全是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万一我中招了，不要传染别人。

室外空旷的地方，戴不戴无所谓，但室内人多的地方，戴还是对社会负责任的表现。

即使是那些海绵口罩，没有防护作用。但咳嗽打喷嚏时多少也能阻止一些飞沫向外扩散吧。

我自己觉得中国能控制下来，和公共场所人人戴口罩还是有关系的。不戴，打个喷嚏飞沫传2-3米，戴上拦一下，估计也就十几厘米了。

人人戴口罩肯定是有用的。就算是餐巾纸做的口罩，咳嗽时挡一下飞沫，都是有用的。打喷嚏时都要求用胳膊肘遮一下呢。

7

如果一个国家发现，她已经没有办法追踪病人的流行病学感染链。大量不明感染途径的病人出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隔离所有人。

对新冠病毒感染者来说，在爬坡期，你看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这个不是瞒报，而是感染到出现症状发病需要3-4天。发病到就诊也需要2-3天。在确诊之前，会有5-7天的时间，病人具备传染性但没有确诊。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爬坡期，病例数字每天增长20-30%。如果有5-7天的间隔，意味着60-80%的感染者在你的视野之外。

没有别的办法，在不能用传染链识别出潜在感染者时，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潜在感染者，然后封城。封城的同时，把所有人都当成病人，要求自我隔离，出门戴口罩。

目前几个控制住的国家和地区，香港，新加坡，韩国目前都还是能识别传染链和潜在感染者的。韩国的重灾区大邱管控也很严格，虽然确诊多，基本上传染链还能识别出来。

欧洲国家和美国，目前应该已经大规模爆发，无法识别出传染链了。这一点，欧美国家对疫情疏忽大意，没有在一开始就密切跟踪传染链，是他们致命的错误。目前已经晚了。

对任何一个国家，一旦传染链无法识别，封城，把每个人都当成潜在传染者是唯一选择。指望不封城，所有人都自觉按照感染者的标准自我隔离，应该不现实。

日本是个特例，我看不懂。也许日本人真的卫生习惯太好了，所有人都按照感染者的标准要求自己，不封城胜似封城了。

最后，我到现在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欧美国家不提倡戴口罩。病人总应该带口罩吧。但既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人，为啥不戴呢？中国口罩的产能应该很大了，可以出口给他们，价格就贵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