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万青少年让日本瞄准世界冠军

完备赛制助日本人才井喷 多国脚出自校园

本田圭佑那篇著名的“我要成为职业球员”的小学作文，如同无数孩子心中那颗足球梦想种子的萌发宣言，但若外部土壤枯渴，种子也不可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日本足球习惯上将职业足球和大学生足球划分为“第1种”足球，而所谓的“校园足球”被划归为三种，即：小学生足球（第4种）、初中生足球（第3种）和高中生足球（第2种）。我们狭义上理解的“校园足球”应该是将大学生比赛抛开在外的，而日本最负盛名的所谓“校园足球”比赛当属“全日本少年足球大会”。这是由日本足协、读卖新闻社以及日本体育协会（日本体育少年团）三方共同举办的全国小学生比赛。

该项赛事1977年始创，当时只在东京都多摩地区展开，性质有点类似我们国内已经有30年历史的北京地区百队杯比赛。但一直以来，全日本少年足球大会都是11人制比赛，直到2011年，主办方才考虑到小学生足球发展的特点和规律，认为11人制比赛对体能和力量要求较高，和讲究小技术和小范围配合这样的日本传统技术风格相去甚远，最终将11人制比赛改为了8人制比赛。除了赛制方面改革，从今年开始，比赛也将首次由夏天改为冬天进行。原则上，日本各都道府县只能派出一支球队参加最终的全国总决赛，上届冠军可以直接入围总决赛。赛制的完备以及能够充分表达地域精神文化，加上传统强势媒体的包装，使得该项赛事在日本的关注度很高，日本国家队多数国脚都参加过这项比赛。

无论最终能否成为职业选手，参加过全日本足球大会对小学生来说都是可以一辈子拿来炫耀的事情，足以让自己的少年时代打上热血的标签。当然有很多优秀的足球苗子就此进入职业俱乐部球探的视野，不过孩子们不会因此脱离家庭，也不会进入俱乐部出资筹建的“足球学校”，事实上，日本J联赛俱乐部也没有像恒大一样的大规模集中寄宿制的足球学校。孩子们只是利用课后时间来到俱乐部训练，像浦和红宝石这样有财力的俱乐部，竟然只是在2013年才组建了自己的少年队。当然，并不是说浦和俱乐部就一直在青训上毫无建树。以浦和为代表的日本职业足球俱乐部，一直注重地域文化融合，浦和少年队将参加全日本少年足球大会，但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浦和提出的建队口号：以足球树人。浦和俱乐部一直和埼玉县当地小学合作，定期派教练员入校指导，同时也选拔优秀苗子到俱乐部训练。孩子们在完成足球训练的同时不会耽误一分钟的课业。事实上，长久以往关于小学生阶段集中制和分散制训练孰优孰劣的争论由来已久，可以肯定的是，集中寄宿制足球学校的好处是有大块时间进行足球训练，练习技战术，但相对地也容易过早磨掉孩子对足球的兴趣，且长久脱离家庭和父母也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谈及校园足球，日本中学和大学阶段的足球话题自然无法回避。1978年设立的日本俱乐部青年足球联盟（Japan Club Youth Football Federation）就主要负责中学生足球的组织工作。虽然日本中学校园里的足球主要以“部活”（足球兴趣部）形式开展，但足球运动却不仅仅被限制在以学校为单位的框架内。上世纪80年代，很多热爱足球的中学生们以朋友或亲戚为单位自由组建球队或者俱乐部，这些俱乐部自发组织比赛，并在联盟成立之后形成了全日本U18比赛这样有规模的赛事，后来还开展了全国U15比赛。随着1993年J联赛的诞生，职业俱乐部也纷纷组建了自己的青年队，中学年龄阶段的足球人口逐渐增加。日本高中联赛的上座率堪比职业比赛，足球天赋好的高中生甚至可以直接被职业球队挖走，比如如今已经在国家队占据主力位置、并在鹿岛鹿角迅速成长为队长的柴崎岳。而更多踢球的高中生会选择进入大学深造，一边踢球一边读书。有些在中学阶段并不拔尖的足球选手则会在大学阶段迎来新的机会，并就此走上职业道路，比如国际米兰的长友佑都，要知道之前他在中学阶段并不是校队主力。

从兴趣到专业 多类型训练机构不错放一个好苗子

提及日本足球启蒙教练，不得不提的却是一位美国人，他就是汤姆拜尔。这位55岁的美国人曾在日本呆了20几年，在足球启蒙阶段的教育造诣颇深。在正值职业联赛草创期的1993年，汤姆来到日本，提出了“发展草根足球才是日本足球的未来”这样的口号，在当时对巴西足球顶礼膜拜的日本人眼里，这个美国人的话无足轻重。但汤姆随后将先进的训练方法展现给日本人，并到各学校里去传播当时已经在欧洲被认可的理念，折让逐渐美国人有了不少追随者。汤姆的理念也间接改变了日本足协后来一些关于青训的看法。日本足协提出的“培养连续性发展的足球选手”理念正是多年来在青训上的经验总结。

“培养连续性发展的足球选手”含义是：“不重视眼下的成绩，而是重视作为球员个体在成长发育期和自立能力养成期，足球训练能给予其多大的帮助。”针对球员年龄发展特点和个体差异去施教是日本青训高度重视的。日本人高度推行了这一理念，让所有的青训参与者都遵循这统一的思想。日本足协技术委员会制定了各年龄段的指导大纲，从2004年开始，从U6到U16，每隔两岁就制定一套不同的训练方针，要求教练员熟悉各年龄段的整体特点。

因此，无论是社会上的业余足球俱乐部还是职业俱乐部组织的少年队，亦或是校园足球兴趣班，基本都能按照日本足协统一的指导大纲去完善自己的教学，当然，不同的教练也会研究出新颖的方法去提高队员的训练热情，但指导的方针不会超越年龄的特点。日本足球的风格特点正是在长久坚持统一的指导思想下锻造出来的，日本足协的官方文献中就明确写道，“日本人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在身体和力量上和欧美球队没有抗衡的可能，但是技术能力（脚腕柔韧性）、灵巧、团队组织、勤勉、韧劲以及公平竞赛精神是我们日本人的特征。”

如果说汤姆拜尔是日本青少年足球的布道者，那么如今的日本青少年足球训练机构可谓百花齐放。除了上述谈及的校园内的“部活”、足球少年团外，各种各样的“海外模式”也层出不穷。例如东京，就有博卡青年训练营日本分部，全部由来自阿根廷的教练执教；而在千叶，则有AC米兰足球学校和阿森纳足球学校，都是清一色的意大利教练或英国教练。另外，一些有特色的足球俱乐部也在近年涌现，例如东京的STAGE5，这是一家非常有特色的少儿室内足球俱乐部，因为室内足球更加注重技巧性，对控球技术要求更高，甚至还融入了花式足球表演元素和街头足球的一对一技巧，所以也吸引了很多孩子前来训练。曾闯荡意甲、也入选过日本室内足球国家队并且至今仍活跃在J2联赛的三浦知良就曾说，“很多欧洲和南美国家，孩子们都从室内足球或小场地足球练习起步，这对磨练技术和球感非常关键。罗纳尔迪尼奥、内马尔等球星小时候都是踢室内五人制足球比赛。”

足球兴趣启蒙教育是青训基础，而在青训中扮演承上启下作用的则是J联赛俱乐部。他们深入当地的学校，在足球训练上精诚合作，例如曾培养了香川真司、柿谷曜一朗等人的大阪樱花俱乐部以青训闻名，他们在大阪以及和歌山县、奈良县等地区有21家合作学校，其中有的学校还开展了女足，像这些合作学校里涌现的好苗子是绝不会被俱乐部漏过的。

日本青训虽好难入中国 校园足球没出路难打动家长孩子

我国在校园足球方面受累于升学压力、足球文化认知缺失等因素一直步履维艰。以校园足球发展相对较好的北京市为例，2010年左右，除了10余所有“足球传统校”称号之外的大多数小学，在培养孩子们的足球兴趣方面基本是空白。

对足球认知的误区一直是校园足球发展的桎梏。校长和家长的普遍顾虑是“担心踢球会受伤”，其次的担心是“踢球耽误学习”，这两项扣在足球运动脑袋上的“罪名”足以让世界第一大运动在中国校园销声匿迹。这其实正是由于人们对足球这项阳光向上的运动理解太少，它的正面形象和积极作用在中国国家队累年不振的境遇中被弱化甚至被妖魔化，“不明真相的群众”直接将国足的一些负面形象和足球运动本身等同起来。因此，重塑足球形象、重新让足球回归教育功能是中国足球最需要和日本足球学习的。除了认知层面的偏见，升学压力也是摆在校园足球面前的一座大山。很多踢球的孩子一到六年级就感受到了“小升初”的压力。靠足球特长生升学？依然以北京市为例，招收足球特长生的中学一共只有13所，难以满足大批有足球志愿的孩子。于是，孩子们过早地就要在兴趣和现实面前做出抉择，残酷的是，这个抉择更多时候并不由孩子自己决定。

在日本，很少踢球孩子的家长会谈论对受伤的担忧，当然并不是他们不关心孩子的健康，而是他们对少儿足球运动的特点相对了解，知道少儿足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少儿足球比赛其实很有观赏性。很激烈，但没有恶意动作。”一位家长曾这样说。另外，在日本，升学和足球从来也不曾是对立面的两个个体，相反，绝大多数学校都有足球活动社团，即所谓的“部活”。因此，小学里踢得好的学生到了中学自然也人气颇高。

抛开客观因素，我们一些民间的、以足球启蒙教育为主的机构也在专业技能上相对落后，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教练甚至连颠球这样的基本动作都无法完成，即便是通过了中国足协等级教练员资格考试的教练也普遍缺乏实际的教学方法。相比之下，日本足协的教练员培训会将传授有趣且有效的方法更为看重。“好的教练员不好找。”在北京从事多年青少年足球工作、且和日本青训机构建立合作的教练冯淼对笔者说，“而且日本足球青训的很多好东西无法直接拿到中国落地，有时候一提我们是从日本引进的青训方法，有家长直接就走掉了。”

村上春树在《奇鸟行状录》中，还有一段文字这样描述：“我或许败北，或许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我有值得等待、值得寻求的东西。”日本足球青训的成功源自于坚持，或许它也因为高度一致的流水线作业无法生产个性球员和优秀前锋而屡遭诟病，但“有等待和值得寻求”的目标，就会让他们不断完善和强大。无论如何，中国校园足球已经上路，希望它也能让球迷有值得等待和寻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