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牢"到冠军! 斯波尔斯特拉书写热火法则

9个月前，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在迈阿密建立了一所篮球学院，招收了大约250个学生，8岁到18岁，男女都有。他不裁人，让大家都有上场机会，谁天赋高谁就有机会得到资助。规则是斯波制定的，他还要求场边得有摄影机拍摄下学员们的训练。他雇的教练都来自当地高中，战术要保证及时反应和调整，比起挡拆和单挑，更加重视切入和传球，而且家长也不允许到板凳席上来。

他不用联防，虽然一些球队输分达到40，但他也不在意。他更在意球员们在场下休息时的眼神交流。“我教的是技术和举止。”他说，“我也不想打造什么超级强队。”

有些讽刺的是这位43岁的教练上赛季执教的正式超级强队，打了几千次挡拆，队里有一位最好的组织者。“来到这里对我来说是一种放松，”他说，“我可以回到教练的角色，回到基础。”

在这里，他可以不断提醒队员要眼睛看着篮筐，脚步轻点。当一个三年级的小家伙投入面包时，斯波还夸奖了他的脚步，并跟他击掌。他提到了自己在菲律宾举办的训练营，大约200多个小孩参加，但只有两个篮筐，还有一大堆保镖，让他感觉像到了恐怖组织的基地一样。

“这里让我更放松。”他说。在一次教学环节上，他站在场中央，周围是一群女生，她们都十分活跃。“我完全可以去海滩度假，但在这间球馆，我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说。

热火自1996年开始就在拉萨尔高中训练了，那时候的斯波还是新人，成天给教练送洗衣服和遛狗。他在美航球馆的办公室连窗户都没有，人称“土牢”，他会整晚剪辑录像，在早上送给球队。而在拉萨尔高中训练馆，他可以得到宝贵的与球员交流的机会，给肯斯-阿斯金斯捡捡球什么，和蒂姆-哈达威与阿朗佐-莫宁一起练力量。那时候莱利的训练从早上9点开始，直到下午4点半才结束，结束时他会喊：“你们觉得这很艰苦了？别自以为是了，这连美国人工作时间都还没到！”

在选秀前的试训上，他还扮演过尼克斯后卫查理-沃德，跟新秀们单对单。一位魔术的高层在看到斯波单挑赢了一位新秀后立刻对那位球员失去了兴趣，反倒去问热火助教托尼-菲奥伦迪诺，“那个对手是谁？”正式来说，斯波是录像剪辑师，但事实上他正代表着热火当年的锋芒。

“他很犀利，”菲奥伦迪诺回忆道，“他也很强硬。他不光是个会玩电脑的家伙，他是个热爱篮球，又懂电脑的家伙。”

那时候斯波每天要跟斯坦-范甘迪通话90分钟，要写25页的报告，从挡拆防守到冠军DNA都要分析出来。他在布雷克尔大街的公寓被抢劫了三次，当同住的室友蒂姆-施波向他抱怨的时候，斯波只问：“他们拿走我的黑色T恤了吗？”这似乎是他唯一关系的东西。

后来他得到了升职，球队也在2000年搬进了新的主场，在2010年，他们更是打造出了一支超级战舰。但当年在拉萨尔高中打下手的那个斯波一直都没有消失。作为那支超级强队的年轻主帅，斯波不再进行7小时的训练课，但也故意让韦德和勒布朗在训练赛里扮作对手，增强对抗的激烈度。他会在更衣室播放关于狮子争霸的纪录片。他拒绝了宽敞豪华的办公室，跑去了另一间没有窗子的小屋里办公。当三巨头在第一个赛季打出9胜8负的战绩后，斯波对几位朋友发誓道：“我绝不会就这样下课。”热火在后来的22场比赛里赢了21场。

热火遭受到很多批评，但他们自建队以来与公牛对抗过，其眼光也不逊于马刺。“有些人会说埃里克的工作谁都做得来，”如今在活塞做主帅兼总裁的大范说，“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希望有天能带着自己的孙子去见证他进入名人堂。”

有些人可能见过斯波把这群巨星当小孩带的样子，但在球队里，他是“热火法则”的作者和践行者，这个法则真的被编成了手册，在过去四个赛季都会在季前发给球员人手一本。这本书中的一页写着：“我们想成为：最刻苦，状态最好，最敬业，最无私，最强硬，最肮脏，最可憎，准备最多的球队。”书里还有不少插图画着真的鲜血。

去年9月，在训练营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斯波把所有球员都召集在球馆里，他说：“你们有多少重新做人，变得更好的经历？要做到这点，你必须经过极大的苦痛，你不能安于现状，外界在变，你必须要适应。”

这段一年前的演讲放到现在更是格外适用。勒布朗已经是骑士的人了，而热火也不复当年的强盛，成了一支“普通”的球队。但不像其他失去核心就一蹶不振的球队——比如失去乔丹的公牛，失去奥尼尔的湖人，失去勒布朗的骑士——热火仍然仍然保持着团结。韦德续约了，波什拒绝火箭的顶薪，自由球员罗尔-邓也选择加盟。“要怎么添上这么个大洞？”热火助教大卫-菲茨戴尔说，“若是马刺在总决赛里给我们上了一课，那肯定是关于团队合作和球队文化建设的眼光的。”

在勒布朗宣布离队后不久，菲尔-杰克逊在夏季联赛中给了斯波一句建议，“这段经历疯狂吧？现在你可以好好执教了。”勒布朗在的时候，斯波的战术体系让他可以出任任何位置，影响所有战术的执行。而在勒布朗前脚离开后，斯波后脚就开始修改战术体系，挡拆还是主角，但有了很多马刺式的切入和手递手传球。“热火肯定跟以前是不同的，”一位NBA主帅在接受采访时说，“但他们还能进入东部前四。”

斯波在8月份飞到洛杉矶，与韦德共进午餐，跟波什烧烤，他不希望窝在办公室里开会。“这四年真是精疲力尽，”他说，“我们需要关上这本书，打开新的一本。”一直以来，斯波都在要求韦德和波什扮演更少的角色，但现在，他要求他们做得更多，要求他们捡起过去放弃的责任。“我不想离开迈阿密的原因有很多，”波什说，“和斯波的关系就是原因之一。他告诉说，‘这是我们一起填补大洞的机会。’以前我总会选择主动后退，现在，我很兴奋得到了前进一步，带着更多侵略性打球的机会，我想成为球队领袖。”

相信他们会想念已经逝去的华丽年代，座无虚席的球馆，乌泱泱的记者。“那种感觉确实非比寻常。”斯波说。但有时候，在进攻时间所剩无多的时候，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寻找那个6号，当然他们现在会想念他。但在与韦德和波什共进午餐的时候，斯波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骄傲，后来他说那就是他在去年训练营时所说的：

“要想胜利，必须要付出无限的努力。我们必须要有这样的心态，成为这样的人。迈阿密热火的球员永远都是这样的人，穿着这身球衣就得做这样的混蛋。”

斯波的路虎车里经常放厄尔-南丁格尔（最受欢迎的公众演讲家之一）的CD，虽然他不是经常听，但听到熟悉的句子还是会让他想起儿时生活在波特兰的时光。有次在上学前，家里就放着南丁格尔的演讲，“我们都在黑暗中行走，每个人都要找到为自己照亮前路的办法”。斯波和姐姐莫妮卡会在早餐时抄下听到的名句。

乔恩-斯波尔斯特拉在1979至1989年间担任过开拓者的高级副总裁，那段时间开拓者的球票场场售罄。乔恩是营销天才，1983年他为步行者控卫唐-布斯做了两周经纪人，步行者还答应了。乔很爱他的两个孩子，要求他们背诵南丁格尔的演讲，还要遵循这些做人守则。他要求埃里克在学校学习和竞技体育上都得排在前面，哪怕埃里克算得上是学校里年纪最小，身材最矮的孩子。由于母亲是菲律宾移民，埃里克在学校也是少数种族。“一开始我就必须学会适应。”他说。

在8年级的时候，斯波被惠特福中学的A队裁掉，结果那个夏天他投进了30000多次跳投。在惠特福中学打球好的学生都会升到比弗顿高中，斯波也成了明星球员，后来还跟达蒙-斯塔达迈尔成了“宿敌”。

斯波从小崇拜教练，欣赏开拓者的里克-阿德尔曼。阿德尔曼家里后院有块篮球场，斯波时常在那里练球。他也曾经偷偷跑进阿德尔曼的办公室，剪辑迈克尔-乔丹和米奇-里奇蒙德的比赛录像。他跟吉奥夫-佩特里（担任过开拓者投篮教练，国王总经理）一起到处试训，展示投篮技巧。在大学比赛里，他发现对手蒙大拿用打手势来布置战术，结果他把手势给解密了。“结果他就了解对手所有战术了。”曾在开拓者做过助教的阿特-威尔莫说。

斯波毕业时拿到了传播学学士学位，在被德国的图斯贺腾俱乐部签下来做球员兼教练之前，他一直在一家耐克店打工。父亲给他忠告：“学会德语，吃德国菜，别做个丑陋的美国人。”斯波适应得很好。他上场打球，还是首席助教，除此之外，他还在管理一支球员年纪都在12岁左右的球队，孩子们都不讲英语。与此同时，他还每周都收到从美国寄来的NBA和大学比赛录像带。

在他的球员生涯里，有两件事让斯波印象深刻，都是在波特兰发生的。第一件是在1990年西海岸联盟锦标赛里，在他跑回去防守洛尤塔-玛瑞蒙特的时候，只看见汉克-加瑟斯高高跃起凌空暴扣，但没过多久加瑟斯就倒在了场上，最终在当晚因病去世。第二件事则与一位叫马特-霍尔的大前锋相关。当时斯波正和队友们比赛2英里跑步，原本他遥遥领先，但霍尔越追越近。斯波变得很紧张，立刻加速跑出了第一名，然后在终点线呕吐不止。

斯波还是个害怕失败的人，他接受了舍伍德高中主教练的职位后仅一周就辞职回到德国。1995年申请热火录像剪辑师的职位仅仅是因为他与德国的球员打赌。结果热火真的给他打电话要求面试，斯波一开始还拒绝了，因为他计划看演唱会。哪怕是到了迈阿密，他还是打算拒绝，直到姐姐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1999年，热火将他升职为高级球探，他也很犹豫，部分原因是他担心自己会不如前任。两年后，当帕特-莱利提拔他为助教的时候，他又想拒绝，觉得自己达不到莱利的要求。“改变往往会吓我一跳，”他说，“我很难消化，非常害怕会遭遇失败。”斯波那时候在凌晨4点45就开始工作，把每支球队的球探报告都准备好。

“有次我们全家到迈阿密过圣诞，”姐姐莫妮卡回忆道，“大家都在酒店拆礼物，他却在地板上睡着了。”每年春天，斯波都会试探着提出去大学锻炼的请求，后来大范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你能在这个联盟执教。”那封信斯波一直保留到现在。

2007年，莱利已经累了。有次在输球后的球队包机上，这位主帅兼总裁对斯波说：“做好准备。”斯波紧张地笑了：“别开玩笑了。”没人记得是斯波在莱利退位后的08-09赛季把热火从前一年的15胜提升至43胜，或者在09-10赛季，在迈克尔-比斯利作为球队二号得分手的情况下，热火还拿到47胜。直到2010年夏天，人们才真正注意到斯波。

“大家都觉得强队比较好执教，”阿德尔曼说，“但要得到这些天才的信任，保持球队的团结是非常困难的。”斯波也有压力难以承受的时候：“有时候一输球我就会开启黑暗模式。不是恐慌，但有焦虑，无法缓解，简直像车祸一样。但就在这种黑暗里，我也能找到创新的灵感。”

他把自己的怒火都撒在了笔记本上。他把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包括数据（11场比赛里有8场篮板数不如对手）、言论（我们必须像兄弟一样共存，像傻子一样互相珍惜）、问题（成功改变了我们？）和解释（傲慢——极度自大，失去与现实的联系，过于高估自己）。他会与每位球员谈话，也会开集体会议，和自己对话。他时常沉思，鼓励自己，要自己重视饮食和日晒。他鼓舞自己，也打击自己，他用了一切能用的办法。

有时候一场比赛结束后他都不记得自己写下过什么。“当我还做球员时，经常连续投几个小时的篮，像断档一样。”他说，“现在我则会从晚上工作到第二天下午与球员见面。”助教丹-克雷格有时候说“你跟球员们讲的那些话真不错”，而他则很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陷入这样的状态时，球员们也感受得到。有次热火客场最后一刻输给了步行者，勒布朗发现斯波在包机上飞快地打字，当时热火最后的战术是让勒布朗做诱饵，但失败了。“你是在担心那个吧？”勒布朗问。“是的，我很生气。”斯波说。“我觉得还好，我们没问题的。”勒布朗说。

同样，在热火输掉东部决赛第一场之后，波什敲开了斯波酒店房间的门，拿了两瓶啤酒进来。“我来看看你，”他说，“我知道你会调整过来的，我们会没问题的。”

现在斯波已经不再是无名小卒了。当他走进星巴克点餐，会有人问他“今年能拿60胜吗？”而斯波也似笑非笑地说：“努力中。”

2011年热火输掉总决赛的时候，斯波启用了“提升项目”，要求教练阅读一定的书籍，参加讲座再写报告给他。有一位员工甚至被要求读完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的所有著作，并写下读后感。斯波自己则每天上下班都听约翰-麦斯威尔（著名管理专家）关于领导力的CD，就像当年每天投进30000个跳投一样。

他还看了一本叫《心态》的书，讲述了积极心态与消极心态的不同。“有积极心态的人会挑战自己，他们的头脑会释放一种成分，让人更具备创造性。”斯波说。斯波和他的助教们就把这些知识带到了训练场上，他们创造了重视节奏和空间的进攻，拿下两连冠，包括在2012-13赛季的27连胜。不管你讨不讨厌他们，热火肯定都是信息时代的第一强队。

但上赛季，球队的训练懈怠了，表现下滑也随之而来。虽然还是拿到东部冠军，但他们的传球和防守水平都有所下降。斯波在圣诞节前后写的笔记就说明了球队面临的绝境：这是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大挑战，全队很久以来都感觉不对劲，虽然在赢球。一开始我觉得只是状态起伏，但问题绝不仅限于此。

在总决赛里，球员体能都出现问题，到最后似乎放弃了。“你感觉到球队会出现变化。”他说，“至于变化有多大，那时候还说不清。但我们都知道那支球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坐在自家公寓的阳台上，看着比斯坎湾说道：“我当然不觉得我们会一直赢下去。但毕竟曾有过那么一支球队，我们曾是那样的一支球队。”四次总决赛，两个冠军，但斯波还是不满足。“没拿到4个冠军让他充满动力。”菲茨戴尔说。

斯波现在有一个交往四年的女友，他们的关系正是从三巨头时代开始的。他的公寓里摆满了自己篮球生涯里的照片，波特兰时期的；1995-96赛季在热火训练室骑自行车；韦德绝杀的（照片底下还有他写的话：“斯波，这一球练了好久。”）。斯波也即将进入人生的新篇章。

他的态度和行事方法并不会变，还是会纠结于每一次失败，退回到瑜伽室消化情绪。“我喜欢呆在瑜伽室，只盯着自己的瑜伽垫，如果不集中精神就会摔倒。”他说。在离训练营开始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有记者问他会对球队说些什么。他说：“我还不知道。”他依然惧怕失败，但对于旁人来说，这样的他却令人安心，因为他每次都能解决问题，他能为自己照亮前路。

在美航球馆，斯波从办公室书架上拿出了那本《心态》，他需要积极的心态。他走向训练场，看见沙巴兹-纳皮尔在练跳投，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冠军让斯波的底气在联盟里仅次于波波维奇和里弗斯，加上莱利的影响力，热火一定会卷土重来。或许不是在新赛季，但总有一天如此。

“球员现在更了解这个人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莱利说，“要得到这样的尊敬，可得花上很长的时间。”

有一天在学院训练场地上，斯波正在跟16名教练交流。他站在一块屏幕旁边，播放讲解着热火休赛期里的训练录像。他讲述了总决赛用过的走后门战术，他相信这些三年级的小朋友也可以学习这些。

后来他把现场交给了54岁的投篮教练罗伯-弗德尔，他虽然不是全职员工，但他一直都是斯波的心腹好友。他们12年前在热火球馆相遇，弗德尔还指导了斯波如何投篮。“要做这份工作，必须得保持足够的热情和好奇。而他从未停止过寻找新问题的答案。”弗德尔说。

而在这一天，弗德尔让斯波做示范，站在罚球线弧顶。他挡住斯波的左脚，逼他从右路进攻。斯波运球两次做出起跳动作，随后重复了几遍。直到找到节奏前，他都没有真正出手。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练习。最后，斯波传球给纳皮尔，让后者投进了三分。他不能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但他可以帮助新秀控卫前进一步。

“这，就是我们明天要教的东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