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的四部小时代

2015-09-08 16:08:10
5.9.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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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载客去东莞,空车返程的路上,他累得睡了一个小时。他也曾半夜碰到醉汉拦车,吐得满车都是,最后还没给钱。

而在何绍雄儿子的记忆中,爸爸连家长会都没时间参加,“每逢全天轮班,他都要起早贪黑,生活圈子只限于一起开车的司机”。由于就餐、作息长期不规律,何绍雄没能避免业内普遍存在的糖尿病。但他没时间锻炼,只能尽量准时吃饭。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只换来月入六七千,出租车罢运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矛头指向公司。司机们抱怨塞车扣时费太低,空车没有补贴,更为尖锐的指责是公司份子钱太高。

“中高层工资太高,司机又没钱挣,他们忘了,司机才是第一位的生产力啊!”何绍雄也开始无法忍受,对于他这样厉兵秣马的老员工,社保、医保也全都需要自己缴纳。

他形容对公司已经变得“感情非常淡”。年轻人与公司之间的关系出现对立。大公司不允许罢运,但有时候必须“要给公司脸色看”。公司的解决办法就是寻找还愿意开出租车的人,他们往往来自更偏僻的山区,文化水平更低。这些人逐渐成为出租车司机的主流。然而找到接替者也越来越不容易。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收入下降直接导致服务水准的下降。何绍雄忍不住叹气,“这个行业,已经从讲服务第一位,到讲钱第一位。”

他已经不再有其它想法,也无力去尝试其它。“在退休之前,多挣一分是一分吧。”

出租车的黑铁时代

专车来了,对于已经不堪重负的出租车行业,这无异于致命一击。

1981年他们赶走人力三轮车,命运轮回,如今来到了自己身上。

滴滴和快的进行补贴大战时,出租车行业还未感受到互联网的威胁,相反,大批司机因使用软件得利。何绍雄没有享受到这最后一波红利,因为他并不习惯使用软件,也基本不用微信。除非打电话,否则很难找到他。

等到专车软件进入市场后,他终于感受到行业的崩溃,大批同事离职。今年4月份,在家人对他健康的顾虑下,他终于决定调岗去停车场看车。这是公司对这位34年的老员工的最后一点安慰与补偿,还有两年,他就可以退休,远离这些风雨了。

他觉得自己是在熬,熬到退休。“相比同事而言,还算幸运”,“这两年无论怎样变,我都还好,只是不知道其它人怎么办。”

但其实,他对公司还残存一点感情,渴望着好的改变。公司曾试图推出一款叫做“如约”的约车软件,这叫他甚为期待。不过,有司机透露说这款软件“土得掉渣”,既不打算烧钱,连ios版本都没有。公司打算去年投放市场,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更多司机开始仇恨出租车公司,没有工会,司机们就用QQ群组织罢工。抗议没有效果,他们有时会把怨气发泄到乘客身上:拒载越来越寻常,司机态度越来越差,社交媒体上有人说,“有些司机谎称空调坏掉,因为这样可以省钱”。

出租车公司却变得唯唯诺诺,他们接到投诉也不敢处理司机,害怕被司机炒鱿鱼。

何绍雄坚信招手打车的市场依然存在,不过,在经历了荣誉与骄傲、坚持和忍耐、以及一次次的心碎后,他如今只能像大多数无望的司机一样,指望着“政府出手治专车”。

整个行业,早就失去了黄金时代的风光,连白银时代的平稳,也一并失去了。

2015年6月10日,广州部分专车司机反对钓鱼执法

首发于“大国小民
网易“人间”已获得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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