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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残缺的日本备前烧
上大学时在景德镇窑址挖出的宋代湖田杯残件
王沁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师,玻璃艺术家。收藏文玩、虫罐、土布等民俗杂件。
本版图片 高剑平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师,玻璃艺术家。收藏文玩、虫罐、土布等民俗杂件。
本版图片 高剑平
郎木寺所得的黑釉罐,清代民间器物,被拿来做花器。
徐佳和
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王沁是一位以玻璃为创作媒材的艺术家,手中的材料如此西方,他的创作灵感来源与精神依托,却是中国传统文人对于文房器玩的要求。那些从各处搜罗来的零零碎碎,哪怕是用来蓄养虫子的虫罐,王沁看来,都充满了意趣。这与普通意义上或多或少存在着利益诉求的收藏古董的藏家们目的不一致,这也让他自觉地与“专业藏家”保持着距离。
王沁觉得自己一直有一种源于童年记忆的“地主情结”,他在江西景德镇长大,其祖父当初于景德镇的佛印湖边建有一个很大的宅子,两层楼,带天井的“隆昌瓷庄”。小时候王沁就在湖边、在宅子里玩耍,那些波光水纹、雨丝风片、亭台楼阁、烟柳画桥,甚至由奶奶蹒跚的小脚所营造出的生活方式、对待器物的方式,一直深深刻在王沁的记忆深处。这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每当王沁走进古玩市场看到一件器物便会觉得似曾相识的气息挥之不去,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让王沁不忍走开,版画、泥塑、土布、皮影……都会被他收入囊中;二是,王沁心头始终萦绕着营造心中园林的念头,它或许只是空想的美梦,所以他的作品中有一个系列称之为“乌有园”。
中国文人在精神上多趋向于“隐者”,即归隐山林,他们身处世俗环境一时难以摆脱,又不能忍受自己的心灵被世俗闷死,于是只能寄情于文房器物,希望器物能够把他们的心灵精神导引到自然、山林,包括文人画、山水,其实都是在起到同样的一个神游的满足作用,“所以对于文房器物的要求一个是回归自然,另一个就是‘奇古’。”王沁说。
茶席上一个已经有了残缺的日本备前烧是王沁的心爱之物,日本人称其为“宝瓶”。百余年前的柴窑烧制,“宝瓶”接手处有两个凸起的小葫芦,松木烧要烧十多天,深褐色的壶身上,火焰舔过的痕迹泛着淡淡的光泽。到了王沁手里,就拿它过来当茶壶用,其实,此物买来时,残片已被锔好,但是王沁嫌锔得不尽如人意,于是把残片撤下来,一心等待找到手艺好的匠人,再锔上去。“它破得有味道,它的破一定是有道理的,只是观者一时没有参透,物给了你一个暗示。”
1996年读大学,在景德镇的诸多窑址霞坡里挖出来的一个残破的宋代湖田杯,成为王沁最早的“藏品”;去西藏的路上收到的一个上刻“菊花晚香”字样的漆器杯子;刻画有童子与树下闲坐老翁的漆器烟袋,上书“泉清鱼待月,林静鸟遊天”;在景德镇的鬼市里淘来的是一个“空城计”的砖雕;百余年前的日本画里流露出的禅意,“捣练三千杵,虚无落大声”……这些小零小碎并不值多少钱,但是打动人的丝丝缕缕与钱财无关,是器物上流露出的古拙韵味。
对于民间用具的着迷,让王沁在最初的几年里几乎无所不收,绣花用的绷箍、历年使用不松弛的竹篾编织、河边洗衣用的捣衣锤底部的花纹、喂牛吃药的木勺子、牛角制的纺锤、一件清代的绣花肚兜,细节处无不体现出当时人们对于器物人性而细致的追求。
安坐于王沁幽暗的工作室里,耳边阵阵虫鸣,王沁的藏品中还有许多虫罐。夏天的虫子养到冬天,就需要给它们提供一个温暖的环境,虫罐揣在身上,用人的体温去温暖冬日寒冷里的虫子。夏日酷暑,阵阵虫鸣入耳也许会觉聒噪,但冬天看书时分,耳边一闻虫鸣,意境顿觉悠远。王沁把玩的葫芦虫罐表面油水近皮革的质感。这是十多年前第一次来上海逛东台路花鸟市场从一个老大爷手里花费几百元钱买下来的,距今不过四五十年,并不久远。王沁从小生长的地方潮湿温暖适宜虫子繁衍,但是江西鲜见这种专门伺候虫子的工具,乍见之下,便觉得十分有意思,于是就开始搜罗虫具,比如用细细的竹条构筑起的小笼子不过才三个垒起的火柴盒那么大,却装着上下拉动十分利索的拉门,弯弯的把手,竹条呈现出的弧度也分外妥帖,还有养黄蛉的细长的玉竹罐子。
“哪怕是历代的大藏家,与物的缘分,也不过纠缠几十年。重新赋予一件事物以新的价值新的角度,就像米芾,因为喜爱湖边的一块石头,把它带回家。”王沁说。
文化贫瘠已久,但传统文人寻求宁静、祥和、纯粹的自然性向从来没有改变过,重新诠释“文房四宝”,是对传统的追寻,也是在忙乱无序的时代里的一种呼唤。王沁曾创作了一系列玻璃文房器物,借这些 “色混晴烟”、“光凝秋水”的玻璃文房器物中飘出的几缕轻烟,绽出的几许绿意,我们是否能够像艺术家期望的那样,“在格物怡情中禅意地栖居着”呢?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在景德镇长大,又是学艺术的,喜欢。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从景德镇的窑址里挖出来的一个宋代福田杯。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葫芦形的虫罐子。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气息相合,不挑市场上最贵的。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在古玩市场花鸟市场里淘的,朋友之间换的,送的。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不算收藏的土布,大概五六百件吧。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不是。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给我的创作带来灵感。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没有,我这样的收藏,无所谓真伪。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藏品其实只考虑自己喜欢,没有想到过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