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拉(音):处于繁荣之外
走上处于云南省偏远山区的猛拉村让人感觉好象回到了过去。一条崎岖不平的泥土路让位于狭窄、光滑的沿着陡峭斜坡蜿蜒的小路。这些村子里的生活——中国有20万个这样的仍缺少公路的村子——在过去的50年里只有很少的改变。
这些山里居住着哈尼族人,一个被改革忽略了的少数民族。他们是这片土地上450万最贫穷人口中的一部分,这儿只有令人同情的基层组织,几乎没有任何资源。谋生是极为困难的,这儿的气候变化反复无常,旱灾和洪水会轻易地在几天之内把几年的粮食全部消灭。医疗条件很有限,而且常常是根本不存在的。
哈尼族人在树干上建造他们的房屋。如果家庭足够富裕的话,他们会在下面养几头猪。在上面,成员不断增多的家庭睡在地板上,地板上划分出来一个个属于各自的区域,还有一个公共的生活空间用来在白天架火煮饭,晚上取暖。天黑后气温变的很冷,支气管炎和呼吸道感染是很平常的。
年长者聚在烟雾缭绕的屋子里。妇女们在后面守候,只有上茶时才走向前来。去年12月我作为福特基金会首席代表来这里审查一项当地发展计划时,人们抱怨他们缺乏贷款、市场和知识来发展他们的农业生产。不清晰的土地使用权以及官员拒绝让他们利用附近的国家森林使他们极为苦恼。当地妇女被哄来参加讨论时,她们谈到有关她们孩子发展和医疗方面的问题。常常会发现你正与之讨论问题的貌似60岁的妇女原来只有45岁,这是日常艰苦生活的代价。
中国有多穷?这很难说。没有人怀疑自从改革的这20年来中国在减少绝对贫困人口方面所取得的巨大的成功。在1978年,大约2.5亿人(占农村人口的31%)生活在贫困之中。自从1985年,收入低于200元(按1985年的价格计算)的人口已降到1.25亿。到1998年为止,这一数字下降地更多,已少于450万(大约占农村人口的6%). 这些官方的数字无疑低估了问题。
这是一个和沿海地区活力相距甚为遥远的世界,然而它对于中国未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在有必要维持高速增长以使成百万人摆脱贫困的同时,还需要新的政策以帮助那些饱受贫穷之苦的人。中国仍然是个贫穷的国家,它成为一个世界主要的强国能力将会被它腹地的贫困所严重制约。当讨论“中国威胁论”的时候,人们应该想到云南的哈尼族人,以及平昌的农民们。他们能对谁构成什么样的威胁?
兰州:一个环境灾难
(文/梁从诫)
当中国的工业化在20世纪50年代加速启动的时候,北京骄傲的宣称:“机器在轰鸣,烟正从工厂里升起。”今天,黑烟依然从这个国家的烟囱里喷出,但是这个个工业基地已经产生出一个环境灾难。这一退步在兰州表现的最为明显,根据机构设在华盛顿的世界资源协会的统计,这个地处甘肃省的荒凉的城市去年赢得了世界上污染最重城市的名号。8个其他中国大都市也名列该协会前十名有着不宜吸入空气的城市名单里。
在河流里散发着未经处理污水的臭味和煤灰充斥空气之前,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工业化的负面影响。我的父亲梁思诚,一个著名的建筑师和一个城市规划的专家,是少数例外中的一个。他强烈地反对在北京发展重工业——因为这个观点,他受到了严厉地批评。党内官员坚持说环境问题在社会主义国家里不可能存在,因为污染是“资本主义固有”的丑恶之一。结果,在一段几乎一代人的时期里,中国人仍然盲目地相信“到处都应该看到烟囱。”
在70年代早期,中国终于承认在它的社会主义范围内也存在着环境问题,但是北京没有实施一个普遍的面向大众的环境教育项目,它也没有建立一个社会机制来鼓励人民参与环境保护。那个工作基本上是限制在一个政府部门,这个部门与广大的民众没有什么关系和联系。在60年代,西方在雷切尔·卡森奠基之作《沉寂的春天》一书影响下,采取了全民行动变化环境的第一步。中国此时在政治动乱中摇荡,很少有人有时间去注意天空,河流和湖泊已经被严重的污染了,森林消失了,草原正变的沙漠化,物种正灾难性地减少。
今天,中国的环境运动仍然只限于非常少的一些人上。当我的非政府组织“自然之友”在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开展其环境教育活动时,我们不得不从一个对应于西方50年代的起点开始。1995年,我陪同一个高层政府官员从上海去参观一个风景点。他随手把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扔出汽车窗外。当我要他拣起来的时候,这个官员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关系?许多人都这么做!”这充分显示出环境保护行动自愿者在我们今天的活动中所遇到的困难。在80年代,邓小平提出“环境问题应放在首要的位置。”可持续发展的概念从没进入人们的脑海中。
对于许多正力图把可口可乐文化输入给12亿急切的中国消费者的发达的西方国家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的首要问题,他们并不关注我们的环境。当然,新的消费者社会渴望一种类似于西方的生活方式,有汉堡包,31味冰激凌和名牌化妆品。但是中国必须用来满足这些要求的能量和资源将毁了这个国家。世界银行估计污染的附带结果——不管是用于治疗呼吸道疾病的医药花费还是由于沙漠化引起的农田被迫休耕——消耗了中国经济产出的8%,有效地抵消着国家的产出获利。到底要等到情况变得多糟,就像兰州一样,我们才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