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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去世,子女逼我交出存折,我把所有钱换成金条埋在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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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业走后的第七天,我的世界是寂静的。

不是没有声音,窗外有小贩的叫卖,楼上有孩子跑动的咚咚声,电视机开着,花花绿绿的人影在眼前晃。

但这些声音,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遥远,进不到我心里来。

我的世界,只剩下心跳和空荡荡的风声。

儿子王涛和女儿王芳,一左一右坐在我家的老沙发上。那沙发,还是我和建业结婚时买的,皮子都裂了,坐下去会陷得很深。

他们俩,就像两尊门神,表情严肃,眉头拧着,仿佛在审判什么。

“妈。”还是王涛先开的口,他的声音总是那么粗,带着一股不耐烦的独断,“爸走了,您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我没作声,眼皮都懒得抬。

不放心?我活了快七十年,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芳接过去,她的声音要软一些,但那股棉里藏针的劲儿,我从小就领教过。“是啊妈,哥也是为你好。你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万一……万一被人骗了呢?”

我终于抬起眼,看了看他们。

一个四十五,一个四十二,都是有家有业,有儿有女的人了。

在我面前,却还像两个讨要糖果而不得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我是为你好”的算计。

“骗?谁骗我?”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踩在沙子上,“我一个老太婆,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来骗我?”

“现在骗子手段多高明啊!”王涛把嗓门拔高了,好像声音大,道理就足。“电话诈骗!保健品!净是骗你们这种老年人的!”

“你爸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家里那点钱,是留给我养老的。”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在舌尖上滚了一遍,“他说,谁也别给。”

“谁也别给?”王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们是‘谁’吗?我们是您儿子!您女儿!您亲生的!”

“我跟小芳,还能图你那点钱?”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悲愤交加,“我们是怕你守不住!这年头,钱放在银行里都会贬值!我们是想拿出来,给你做点理财,钱生钱,以后您老了,进好的养老院,请好的护工,不都得花钱?”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笑。

理财?

他自己前年炒股,赔了十几万,差点把丈母娘给他的房子都搭进去。这事儿,他以为我不知道?

建业那时候,背着我,偷偷塞了五万块钱给他,让他去填窟窿。

建业和我说:“孩子不懂事,当爹的,能怎么办?就当……就当花钱给他买个教训。”

现在看来,这个教训,他是一点没记住。

王芳也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蹲下,握住我冰凉的手。“妈,我哥说话直,您别往心里去。我们真是为您好。您就把存折给我们,我们每个月给您打生活费,您想买什么,想花多少,我们都给。这样您也省心,我们呢?”

她顿了顿,眼圈就红了。

“我们也安心啊。”

我抽出自己的手。

建业的手,是热的,糙的,握着,就像握着一块晒了一天的石头,踏实。

女儿的手,是凉的,滑的,涂着香喷喷的护手霜,握着,却像握着一条滑不溜丢的鱼。

“存折,我自己收着。”我说,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你爸留给我的念想。钱多钱少,我自己心里有数。”

“念想?”王涛冷笑一声,“妈,您别这么天真好不好?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念想?那是钱!是能让你活得有尊严的东西!”

“没钱,你以后生病了躺在床上,谁管你?我?还是王芳?我们不要上班?我们孩子不要上学?”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插进我心窝里。

疼。

比建业走的时候,还要疼。

建業走的时候,是拉着我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嗬嗬地响,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担忧,有嘱咐。

我懂。

我全都懂。

他是在告诉我,淑琴,咱俩攒了一辈子的钱,不容易。那是我们的命根子,是我们老了的靠山。你要守好,千万,千万要守好。

“你们走吧。”我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想歇会儿。”

王涛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黑得像锅底。

王芳还想说什么,被她哥一把拽住胳膊。

“行!妈!您硬气!”王涛咬着牙,“您自己守着那点钱过吧!以后有什么事,您可别找我们!”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震得墙上的那张我和建业的结婚照,都晃了一下。

照片里,我们俩都年轻,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笑得一脸拘谨,又一脸憧憬。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

但我们,好像又拥有一切。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窗外的天色,从灰白,变成了漆黑。

他们以为,我守着的是钱。

他们不懂。

我守着的,是建业的命。

是我的命。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我和我那两个“孝顺”子女的拉锯战。

一开始,是电话轰炸。

一天三四个电话,早中晚,雷打不动。

“妈,想通了没有?”

“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妈,你别那么固执。”

我后来干脆把电话线拔了。

世界清静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上门。

有时候是王涛一个人来,进门就黑着脸,往沙发上一坐,跟催债的似的。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公司周转不开,你先拿十万给我用用。”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那钱本来就是他的。

我看着他,想起他小时候,发了高烧,我和建业轮流抱着他,一夜没合眼。那时候,他那么小,那么软,靠在我怀里,小声地哼哼。

我的心,都要碎了。

现在,他长大了,壮了,心,也硬了。

“没有。”我说。

“什么叫没有?”他瞪着眼,“那存折里不是有七十多万吗?你当我不知道?”

建业真是糊涂啊。

他怎么就把家底,都告诉了孩子呢?

他总说,孩子大了,早晚要知道的。我们俩走了,这些,不都是他们的吗?

是啊,都是他们的。

可我们俩,还没都走呢。

我就还剩半条命,他们就等不及了。

“你爸看病,花了不少。剩下的,我要养老。”我面无表情。

“养老要多少钱?你一个月能花几个钱?我跟你保证,年底就还你!算利息!”

我看着他那张急功近利的脸,摇了摇头。

“你爸说了,这钱,谁也不借。”

“又是爸!爸都死了!你能不能别老拿死人说话!”他终于爆发了,一拳砸在茶几上。

茶几上的杯子,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像我的心。

有时候,是王芳一个人来。

她不跟我吵,她就坐在我身边,给我削苹果,给我捶背。

“妈,你看你,头发又白了。”

“妈,你这衣服,都穿了多少年了,该买新的了。”

“妈,我哥那个人,就是脾气冲,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是关心你。”

她絮絮叨叨,说着那些不咸不淡的贴心话。

然后,话锋一转。

“妈,我儿子,就是你大外孙,要上那个双语幼儿园,赞助费就要五万。”

“您看……”

我闭上眼。

建业,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她比她哥,聪明多了。

她知道,怎么戳我的软肋。

“我没钱。”我说。

她的手,停在了我的肩膀上。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有钱,我们都知道。”

“那是我的养老钱。”

“可那也是我们的钱啊!”她终于也不再伪装,声音尖利起来,“爸妈的钱,不就是留给子女的吗?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自私?

我和建业,省吃俭用一辈子。

年轻时,我在纺织厂上班,三班倒。为了多拿几块钱奖金,夏天,车间里四十多度,汗顺着头发往下淌,我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建业在建筑队,风里来雨里去。有一年冬天,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为了省钱,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就非要回家,瘸着腿,还想着去接点零活。

我们俩,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孩子要吃肉,我们把碗里仅有的几块肉,都夹给他们。

孩子要穿新衣服,我们把自己的旧衣服,改了又改。

攒下的每一个铜板,都沾着我们的汗,甚至血。

到头来,在他们眼里,我成了一个“自私”的母亲。

最让我寒心的一次,是他们兄妹俩,带着各自的伴侣,一起来了。

四个人,把我家那个小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登。

儿媳妇,一进门就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妈,您这屋里,也该通通风了,一股味儿。”

女婿,则是一言不发,抱着胳膊,像个局外人,眼神里却全是审视。

那一天,他们演了一出大戏。

王涛唱红脸,拍桌子,瞪眼睛,说我不为他们着想,说我脑子糊涂,早晚把钱败光。

王芳唱白脸,哭哭啼啼,说我伤了他们的心,说邻居都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我们兄妹不孝,连自己亲妈的钱都惦记。

“我们不是惦记!我们是替她保管!”王涛吼道。

“对!保管!”王芳附和。

儿媳妇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啊妈,您就把钱给我们吧,我们还能亏待您?您现在一个人住,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我坐在那张旧沙发里,看着眼前这四个我最亲的人,他们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变形,像庙里的恶鬼。

我突然觉得,我和建业,这一辈子,是不是都错了。

我们倾尽所有,养大了两个孩子。

却没教会他们,什么是“人”。

“行了。”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

四个人,八只眼,齐刷刷地亮了。

那光,比狼的眼睛,还要绿。

“存折,我可以给你们。”

我看到王涛和王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他们甚至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眼神。

“但是,”我拖长了声音,“我得先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王涛急切地问。

“你爸……以前在外面,欠了一个老战友的钱。不多,五万块。他临走前交代了,一定要我还上。人家也不容易。”

这是一个谎言。

建业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从不欠人分毫。

但这个谎言,此刻,是我的救命稻草。

“欠钱?欠谁的钱?我们怎么不知道?”王涛一脸狐疑。

“你们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冷冷地说,“你爸不想让你们知道。他怕你们有压力。”

“那……那人住哪?我们替您去还!”

“不用。我得亲自去。这是你爸的遗愿。”我站起身,“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们再来。我把钱还了,剩下的,连同存折,都交给你们。”

他们半信半疑。

但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他们选择了相信。

“好!妈,那我们等您三天!”王涛说,“您可千万别出门乱走,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他们走了。

这一次,门关得很轻。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边,看着他们四个,说说笑笑地走出小区。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他们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我的计划,在那一刻,清晰地成形了。

建业,你别怪我。

我们的钱,我谁也不给。

我要让它,烂在地下,变成我们俩的陪葬。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

穿上了我最体面的一件黑呢色外套,那是前几年,建业非要拉着我去买的。他说,人老了,也要穿得精神点。

我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梳了头,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

镜子里的人,苍老,憔悴,眼神却异常地平静。

我拿上身份证,户口本,当然,还有那本决定了我下半生命运的存折,出了门。

外面的空气,很冷。

我缩了缩脖子,把手揣进兜里。

银行九点才开门,我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几个老人在排队了。

他们互相聊着天,抱怨着菜价,炫耀着孙子。

我没有参与,只是默默地站在队尾。

有个大妈,很热情地跟我搭话,“大姐,你也来取钱啊?是不是又发退休金了?”

我摇了摇头。

“我是来……销户的。”

“销户?”大妈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八度,“好端端的,销什么户啊?里面的钱呢?”

“都取出来。”

“哎哟喂!”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大姐,你可得小心点!现在骗子多,都说让你把钱取出来,转到什么‘安全账户’,那都是假的!我跟你说,上个星期,我们院里的李老头,就被骗了十万!”

我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啊,我不是被骗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银行的卷帘门,哗啦啦地升了上去。

我拿了号,坐在等候区。

冰凉的塑料椅子,透过厚厚的棉裤,把寒意传到我身上。

我攥着手里的号码纸,手心,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我在害怕。

我怕的,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不是旁人的眼光。

我怕的是,我自己。

我怕我走到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请A017号,到3号窗口办理。”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化着精致的妆,看着我,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我……取钱。”我把存折和身份证,从窗口递了进去。

姑娘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阿姨,您这个……数额有点大,请问您需要提前预约吗?”

“我昨天打过电话了。”我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姑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您要……全部取出来吗?”她又确认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惊讶。

“对,全部。”

她不再说话,低头忙碌起来。

我能感觉到,大厅里,若有若无的目光,都向我这里瞟。

取一大笔现金的老人。

这在银行里,就像一个移动的警报器。

很快,一个穿着西装,像是大堂经理的男人,走了过来。

“阿姨,您好。”他笑得很客气,“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您取这么多现金,是……有什么急用吗?”

“家里有点事。”我言简意赅。

“是这样的阿姨,”他压低了声音,“最近电信诈骗高发,很多都是针对老年人的。您看,您是不是接到了什么陌生的电话,或者短信?”

“没有。”

“那……是不是家里人,比如子女,有什么投资项目,需要用钱?”他还在不遗余力地试探。

我心里冷笑。

你看,连外人,都比我的亲生子女,更关心我的钱会不会被骗。

“是我自己的事。”我有点不耐烦了,“你们银行,是不能取钱吗?”

“能能能,当然能。”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讪讪地退开了。

但他没有走远,就站在不远处,和那个柜员姑娘,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看。

我不在乎。

很快,钱准备好了。

一沓,一沓,崭新的,还带着油墨味的钞票,被放在点钞机上,哗啦啦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七十二万三千六百四十二块五毛。

这是我和建业,一辈子的积蓄。

每一张,都记录着我们付出的汗水和岁月。

姑娘把钱,用牛皮纸袋,装得整整齐齐,递给我。

“阿姨,您拿好。”

袋子很沉。

我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那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走出了银行。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另一条街。

那条街,是本市有名的“黄金一条街”。

大大小小的金店,一家挨着一家。

我选了最大,最气派的一家,走了进去。

店里的销售,比银行的柜员,还要热情。

“阿姨,您好!想看看什么?项链?手镯?还是金条?”

“金条。”

我的回答,让那个年轻的销售眼睛一亮。

这是大生意。

她把我引到一个专门的柜台,拿出几根大小不一的金条,放在红色的绒布上。

“阿姨,您看,我们这有50克的,100克的,200克的。投资的话,我们一般推荐100克的,好出手。”

“纯度怎么样?”我问,这是建业以前教我的。他说,买黄金,就要买四个九的。

“您放心!绝对是9999的足金!有证书,随时可以拿回来兑换!”

我点了点头。

“今天金价多少?”

“今天是580块一克。”

我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

七十二万,大概能买一千二百多克。

“我要……一千二百克。”

销售的嘴,张成了O形。

她大概是没见过,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太太,像买白菜一样,买一公斤多的黄金。

“阿姨,您……您带现金了?”她试探着问。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怀里的牛皮纸袋。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在银行差不多了。

经理又被请了出来,又是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被骗了。

我烦了。

“我就是喜欢黄金,不行吗?我拿我自己的钱,买我喜欢的东西,犯法吗?”

也许是我强硬的态度起了作用,他们终于不再多问。

验钞,开票,拿货。

十二根,每根100克的金条,沉甸甸地放在我的面前。

黄澄澄的,散发着冰冷又迷人的光。

销售拿出一个很漂亮的丝绒盒子,想帮我装起来。

“不用。”我阻止了她,“就用这个袋子装。”

我从我的布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就是平时去菜市场,买菜用的那种。

我把金条,一根一根,放进塑料袋里。

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两层。

我把这个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和装钱剩下的几千块零头,一起塞进了我的布兜里。

谁能想到,这个去买菜的老太太的布兜里,装着能在一线城市付个首付的黄金呢?

走出金店,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我没有直接回家。

我提着我的“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我走过我和建业经常去的那家面馆。老板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大姐,今天不跟大哥一起来啊?”

我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快步走开了。

我走过我们小区的公园,看到一群老头,在下象棋,旁边围着一圈人。

以前,建业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棋瘾大,但棋艺臭,输了还不服气,总要拉着人家再来一盘。

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换了人。

我走过王涛和王芳的小区楼下。

王涛家,住在十五楼。我抬头,能看到他家亮着灯,窗帘上映出人影。

大概,是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吧。

王芳家,离得远一些。

我没有过去。

我在王涛楼下,站了很久。

直到脖子都酸了,才慢慢地,往回走。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没有开灯。

我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饭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桌子腿。

我哭了。

没有声音,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建业,我们的家,没了。

我守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眼泪都干了。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

打开灯。

刺眼的光,让我眯起了眼。

我走到厨房,拿了一把铁锹。

那是建业以前,在院子里种花用的。

我们家住一楼,有一个小小的后院。

院子里,种着建业最喜欢的月季和栀子花。

夏天的时候,花开了,满院子都是香的。

现在是冬天,花都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我走到院子里,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个杂物堆的后面,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去。

我开始挖。

冬天的土,又干又硬。

每一锹下去,都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铁锹和石块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我吓得停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很久。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

我才又继续挖。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水泡。

水泡破了,钻心地疼。

我不在乎。

这点疼,算什么呢?

我挖了大概半米深,觉得差不多了。

我把那个装着金条的黑色塑料袋,放了进去。

然后,又把土,一锹一锹地,填了回去。

我踩了又踩,把土踩实。

最后,我又从杂物堆里,找来一些枯枝败叶,盖在上面。

看起来,和原来,没有任何区别。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地上。

汗水,浸透了我的棉衣,冷风一吹,刺骨的凉。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又冷又清,像一块白玉盘。

建业,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钱,我给它找了个好去处。

它就在这里,在我们的院子里,陪着你的花,陪着我。

谁也,抢不走。

回到屋里,我几乎是爬到床上的。

我太累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地沉。

没有梦。

第三天,如约而至。

一大早,门铃就响了。

我知道是他们。

我慢吞吞地去开门。

还是那四个人,一个都不少。

他们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贪婪。

“妈,事情办好了?”王涛问。

我点了点头。

“钱呢?存折呢?”

我从卧室里,拿出那本存折,递给他。

王涛一把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翻开。

当他看到最后一页的余额时,他的脸,绿了。

“这……这怎么就剩下三千六了?!”他咆哮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七十多万呢!哪去了?!”

“还了啊。”我说得云淡风轻。

“还了?你不是说就还五万吗?剩下的呢?”

“你爸……他欠的,不止那一个战友。”我开始了我编造的故事,“他这个人,你们知道的,好面子,讲义气。年轻的时候,帮战友担保,结果人家跑了。后来,又陆陆续续借出去一些,都没打借条。他临走前,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给了我。他说,我们不能亏了良心。人死了,账不能死。”

“不可能!”王涛把存折摔在桌上,“我爸不可能欠那么多钱!你骗人!”

“我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看着他,一脸的坦然,“不信,你们可以去查。银行的流水都在这里。”

我把取钱的回执单,也拿了出来。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取现七十二万。

“你……你……”王涛气得浑身发抖,“你就这么把钱,都给外人了?我们可是你亲儿子!亲女儿!”

“你们有手有脚,能自己挣。”我淡淡地说,“他们,都是些孤寡老人,不容易。”

“妈!”王芳也哭了,是真哭,不是装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那可是七十多万!不是七十多块!那是您和爸一辈子的心血啊!”

“心血?”我笑了,“是啊,是心血。所以,要花在‘心’上。你爸说了,心安,比什么都重要。”

“你就是老糊涂了!”王涛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把钱给我们!”

“对,我就是不想给你们。”我索性也摊牌了,“给你们,不出三年,就得被你们败光。给了他们,至少,还能换回你爸一个心安。”

“你……”

“我们走!”王涛一把拉起他媳妇,“这个家,我以后再也不回了!这个妈,我不要了!”

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儿媳妇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

王芳愣在原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哥离去的背影,哭得更凶了。

“妈,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最后,也被她丈夫,拉走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

我看着桌上那本几乎没什么分量的存折,和那张取款回执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王涛,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电话,没打过一个。微信,听说把我拉黑了。

王芳,偶尔会打个电话。

但也就是问一句,“妈,你身体还好吗?”

我说,“好。”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她不提钱,我也不提。

我们母女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墙这边,是我。

墙那边,是她,和她的“委屈”。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王涛因为资金链断裂,公司倒闭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老婆,跟他闹离婚。

王芳打电话给我,哭着说:“妈,你救救我哥吧!他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

我沉默了很久。

“他有手有脚,饿不死。”

“妈!”

“那是他的命。”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狠心吗?

也许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建业回来了。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淑琴,”他说,“我听说,你把钱,都埋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

“你啊你,”他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还是那么犟。”

“他们逼我的。”我说。

“我知道。”他把烟掐了,“也好。那钱,本来就是我们俩的。他们想要,就让他们自己挣去。”

“建业,”我看着他,“我做得,对吗?”

他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像以前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然后,他就消失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脸上,全是泪。

我起床,走到院子里。

冬天的凌晨,冷得像冰窖。

我走到那个角落,蹲下,用手,轻轻地拂去上面的落叶。

我摸着那片冰冷而坚实的土地。

我知道,下面,躺着我和建业的一辈子。

它们,很安全。

春天来了。

院子里的栀子花,又发了新芽。

我买了一些菜籽,在院子里,开辟出了一小块菜地。

就在我埋金条的那块地方上面。

我种了番茄,黄瓜,还有小青菜。

每天,给它们浇水,施肥,除草。

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变得充实起来。

我不再整天待在家里。

我开始出门,去逛公园,去逛菜市场。

我认识了几个和我一样,孤身一人的老姐妹。

我们一起,跳广场舞,聊天,有时候,还凑在一起,打打小牌。

她们都说,我变了。

说我比以前,爱笑了,话也多了。

是吗?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表情了。

有一天,我在公园里,碰到了我们以前的邻居,李大妈。

她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说:“哎,淑琴,我跟你说个事。你家王涛,前段时间,是不是到处借钱?”

我点了点头。

“他找我了。”李大妈撇了撇嘴,“想借十万。我没借。”

“为什么?”

“他那个人,不靠谱。”李大-妈说,“我儿子跟我说,他那是赌博,在澳门,输了好多钱!”

我的心,咯噔一下。

赌博?

“真的?”

“千真万确!我们院里,好几个人都知道。就你,还蒙在鼓里。”李大妈同情地看着我,“你把钱给他了吗?”

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李大妈拍着胸口,“那可是你的养老钱,千万不能给他!给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天,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如果……

如果那天,我心软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把钱换成金条。

那么,现在,那七十多万,是不是已经,在澳门的赌场里,化为乌有?

而我,是不是就真的,只能躺在床上,等着我的好儿子,好女儿,来给我“养老”?

我不敢想。

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夏天,我种的番茄,红了。

一个个,又大又圆,挂在枝头,像小灯笼。

我摘了满满一篮子。

我给公园里的老姐妹们,都送了一些。

她们都夸,我种的番茄,味道好,比外面买的,甜多了。

我笑了。

能不甜吗?

那下面,可是用“金子”当肥料的。

有一天,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老姐妹来找我打牌。

打开门,却看到了王芳。

她瘦了,也憔悴了,一个人来的,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妈。”她叫我。

我让她进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妈,我……”她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我……我想跟您借点钱。”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借钱干什么?”

“你外孙……他……他病了,要做手术。还差……还差十万。”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爸的钱,都投到生意里了,拿不出来。我哥……我哥你也知道,指望不上。”

我看着她。

曾几何M时,为了孩子,我也曾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过别人。

“真的?”我问。

“真的!”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诊断证明,递给我,“妈,我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您的外孙。”

我接过来看了看。

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

现在的医院,真是黑。

一个阑尾炎手术,就要十几万。

我把诊断证明,还给她。

“我没钱。”我说。

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妈!”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我真的求求你了!我就借十万!我以后,做牛做马,都还给您!”

我没有去扶她。

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王芳,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一次,半夜发高烧,烧到四十度,抽搐。我和你爸,吓坏了,抱着你,就往医院跑。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叫不到车。你爸,背着你,我给你打着伞,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五里路,才到医院。”

“医生说,再晚来半个小时,你这脑子,就烧坏了。”

“你住院那一个星期,我和你爸,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爸一个大男人,急得,嘴上全是泡。”

王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记得……妈,我记得……”

“你记得?”我冷笑,“你记得,你还会为了钱,逼我?你记得,你还会说我自私?”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没错。”我说,“你只是,没把你妈,当妈。你只是,把你妈,当成了一个,会走路的存钱罐。”

我站起身,走到卧室。

我从床头柜的最底层,拿出一个布包。

打开,里面,是我平时卖废品,攒下的一些零钱。

还有上次取钱,剩下的那三千多块。

我数了数,一共,四千一百二十三块五。

我把钱,都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

“这里,有四千多块。你拿去。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王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和桌上那堆零零散散的钞票。

“妈……这……这不够啊……”

“我知道不够。”我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可是您……”她想说,你不是有七十多万吗?

但她没说出口。

“我没有了。”我替她说了出来,“我的钱,都给你爸,还‘良心债’了。我现在,就靠每个月那点退休金过活。这四千块,还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她不信。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觉得,我还在骗她。

我觉得,很悲哀。

“你走吧。”我指着门,“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了。

桌上那四千多块钱,她没拿。

我把它,又收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个女儿,也彻底,失去了。

从那以后,我的世界,真正地,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也好。

一个人,清净。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秋天,菜地里的菜,都收了。

冬天,又来了。

我给院子里的花,都裹上了厚厚的稻草。

有一只流浪猫,总是在我院子门口徘徊。

是只橘猫,很瘦,眼神怯怯的。

我开始,每天,给它留点吃的。

一开始,它不敢靠近。

我把饭放下,走开,它才敢过来,狼吞虎咽地吃掉。

后来,慢慢地,它不怕我了。

我放下饭,它就在我脚边吃,吃完了,还用它的头,蹭我的裤腿。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建业”。

“建业,建业。”我叫它。

它就“喵呜,喵呜”地回应我。

我常常,和它说话。

“建业,今天菜市场的排骨,又涨价了。”

“建业,公园里的老张头,和他儿媳妇,又吵架了。你说,这人老了,怎么就这么招人嫌呢?”

“建业,你说,我把那些东西,埋在下面,会不会,长出小金子来?”

它当然,不会回答我。

它只是,安静地,卧在我的脚边,晒着太阳,打着盹。

有它陪着,这个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

转眼,建业走了,快三年了。

我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只是,我的记性,好像,真的,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我出门,会忘记带钥匙。

有时候,我做饭,会忘记关火。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觉得,很陌生。

这个满脸皱纹,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是谁?

是林淑琴吗?

林淑琴,是谁?

我开始,有点害怕。

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忘记建业。

忘记王涛,王芳。

甚至,忘记,我后院里,还埋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于是,我开始,写日记。

我把我的一生,都写了下来。

我写我和建业,是怎么认识的。

我写我们,是怎么攒下那笔钱的。

我写王涛和王芳,是怎么逼我的。

我写我,是怎么把钱,换成金条,埋在后院的。

我写得很详细。

我把埋金条的那个位置,用笔,仔仔细-细地,画了一张图。

我怕,我忘了。

写完,我把日记本,和那张图,一起,放进了一个铁盒子里。

然后,我把铁盒子,也埋进了后院。

就埋在,金条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一口气。

这下,我就不怕了。

就算我死了,变成了鬼,忘了回家的路。

只要,有人,能挖出这个盒子。

他就会知道,我林淑琴,这一辈子,是怎么活的。

又是一个春天。

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常常,会觉得累,胸口闷得慌。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可能,见不到,建业的那些花,再次盛开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给“建业”喂食。

门铃,又响了。

我以为,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来检查水电。

打开门,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王涛。

三年了。

他终于,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老了很多。

头发,白了一半,人也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一脸的疲惫和沧桑。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司老板了。

他现在,看起来,比我,还要老。

“妈。”他叫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能进去,坐坐吗?”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卑微。

我侧了侧身,让他进来了。

他还是坐在那张,快要散架的沙发上。

我们俩,相对无言。

许久,他才开口。

“妈,我……我对不起你。”

说着,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那时候,鬼迷心窍,就只想着钱……”

“我把公司,搞砸了。我把家,也搞砸了。老婆,跟我离了。孩子,判给了她。我现在,一无所有。”

“我这几年,在外面,打零工,送外卖,什么都干。我才知道,挣钱,有多难。我才知道,您和爸,攒下那笔钱,有多不容易。”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打得很响。

我没有阻止他。

我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等他打完了,我才问:“你今天来,是又没钱了吗?”

他猛地摇头。

“不是!不是!妈,我不是来要钱的!”他急切地辩解,“我就是……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您。”

“我听说……您身体,不太好。”

“我……我以后,能不能,搬回来住?我给您养老。我不要您的钱,一分都不要!我有手有脚,我出去干活,我养您!”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忏悔的脸。

我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或者,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用了。”我说,“我一个人,挺好的。”

“妈!”

“你走吧。”我下了逐客令,“我累了。”

他跪了下来。

就像三年前,王芳一样。

跪在我的面前。

“妈!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您就给我一次,孝顺您的机会吧!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知道我伤了您的心!可是,我毕竟是您儿子啊!您不能,不要我啊!”

他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的心,颤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再也,拼不回去了。

“王涛,”我叫他的名字,“你起来。”

“你听我说。”

“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早就,不要这个家了。”

“你走吧。以后,好好做人。别再赌了。”

他愣住了。

“妈,您……您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推开他,站起身,走回了我的卧室,关上了门。

我听到,他在外面,又哭又喊,叫着“妈”。

我用被子,蒙住了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了声音。

我探出头。

他走了。

从此,山高水长,我们母子,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我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

我住进了医院。

医生说,是心衰。

很严重。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我躺在病床上,每天,看着窗外的天。

蓝天,白云。

有时候,会有鸟,飞过。

王芳来了。

她应该是,从社区那里,得到了消息。

她趴在我的病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GI气。

“妈,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妈,您别吓我……”

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告诉她,王芳,别哭了。

人,总是要死的。

我只是,去找你爸了。

我又看到了建业。

他还穿着那件蓝色的工作服,站在病房门口,冲我招手。

“淑琴,走了。回家了。”

我笑了。

“哎,来了。”

我努力地,想站起来。

可是,我动不了。

我的眼皮,好沉,好沉。

我看到,王芳,还在哭。

我想,我得给她,留点什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了指,窗外,家的方向。

然后,又指了指,地上。

“花……土……”

我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淑琴的葬礼,很简单。

王芳一手操办的。

王涛没有出现。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葬礼结束后,王芳一个人,回到了母亲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房子。

屋子里,还保持着母亲离开时的样子。

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沙发上,好像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

王芳坐下,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那最后的手势,和那两个模糊的字。

“花……土……”

什么意思?

王芳走到后院。

院子里的花,都谢了。

那片母亲生前精心打理的小菜地,也荒芜了。

王t芳蹲下身,看着这片土地。

她不明白。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个东西,吸引了。

在菜地边缘的土里,好像,埋着一个什么东西,露出了一个角。

是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

王芳的心,猛地一跳。

她找来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铁盒子,挖了出来。

盒子,没有锁。

她打开。

里面,是一本日记。

和一张,泛黄的,画着图纸的纸。

王芳颤抖着手,翻开了日记本。

母亲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当王芳合上日记本时,天,已经黑了。

她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那个铁盒子,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许久,许久。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了那把,母亲用过的,铁锹。

她走到图纸上,标记的位置。

开始,一锹,一锹地,往下挖。

土,很硬。

就像,母亲那颗,被他们伤透了的,心。

终于,“当”的一声。

铁锹,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王芳跪在地上,用手,刨开泥土。

一个黑色的,已经和泥土,快要融为一体的塑料袋,露了出来。

她打开袋子。

里面,是十二根,黄澄澄的,冰冷的,金条。

在月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那光,照亮了王芳的脸。

也灼伤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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