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深秋,一支由豫皖鄂三省游击队员组成的小分队穿行在大别山密林中,带队的人就是38岁的李先念。队伍休整时,他久久凝望家乡方向,低声嘱咐警卫员把“高桥区九龙冲”的方位再次标注在地图上——那是他此生牵挂最深的地方,也是他决定革命道路的原点。
山路崎岖,耳边常有冷枪响起,他却说自己最怕的不是敌军,而是旱涝无常的家乡田地。旧社会无水无粮的窘境,在他心里远比枪弹更可怕。这一念头,后来催生荆江分洪工程,也成为他重返红安时的第一句话:“先修水利,再谈别的。”
时间线往前推,1909年6月,李先念出生在红安一户佃农家。八个兄妹,他最小。糠菜半年粮的记忆,刻在骨子里;擦油布下锅的“改善”方式,让他早早学会了什么叫窘迫。十岁坐进私塾,两年后因交不起学费被迫离开,改学木匠。打刨子时,他常琢磨:到底怎样才能让穷人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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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10月北伐军节节推进,他辞去武汉码头的临时工,连夜踏上回乡路。11个月后,“黄麻起义”爆发。起义军短暂占领红安,他第一次尝到“人民自己掌权”的滋味,也第一次领兵迎战反扑——此后枪林弹雨十四年,几乎没再回过家。
1949年新中国成立,李先念已是37岁的湖北省委主要负责人。武汉、荆州、襄阳接连要事,他仍隔三差五问身边人:“家乡雨水多不多?田里是不是缺肥?”秘书笑他操心太细,他却摆摆手:“红安48万人,战死10多万,活下来的日子要过好。”
1953年秋,他以中南行政副主席身份第一次回到红安。县里安排专车,镇上搭彩门,他全部谢绝。到县城破庙里见六百名基层干部,他只讲两件事:水利和粮食。“压迫地主倒了,是好事;可没饭吃,还是苦。”短短一句,屋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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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鞍山水库工地泥泞不堪,他踩着稻草上坝,回头冲民工们挥手:“这个坝守住了,旱年也能收成。”十年后那场特大洪水印证了他的判断。
1961年9月,第二次回乡。国家正处三年困难时期,红安全县粮食征购任务完不成,干部想让他“开口子”。会场气氛凝重,他只是问:“城市工人、解放军也要吃粮,这个口子谁来补?”一句话说得众人低头。散会后,他把县委书记叫到桌旁,压低声音提醒:“山区可以多种红薯和树豆,口粮缺口自己补。”
1963年春,他第三次回家,第一次踏进李家大屋。祖屋残墙斑驳,他摸着青砖,嘱咐族人“靠自家力气修缮,不要等国家”。离别时他答应三四年再回,但繁重国事让这句承诺拖了整整十六年。
1979年8月,他终于第四次回乡。改革开放的曙光刚亮,他在县道边看到一个放牛女孩,上前询问:“八岁啦?上学没?”女孩摇头,他立即要求随行干部调查。半年后,这孩子出现在七里坪列宁小学的课桌前。
刀背岭杉树林场是此行第二个停靠点。满山杉树迎风,他拍着树干说:“这是绿色银行。”乡干部本想介绍“山里每亩收益”,却被他打断:“先教老百姓算账,再教他们读书识字。”对农业、教育两件事,他始终心里有数。
1988年4月,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回乡,已年近八旬。茶场、烈士陵园、军属院,他一天跑完。夜里十点,他把县领导喊到房间。灯泡昏黄,他来回踱步:“烈军属待遇如何?千万别让人说咱忘了牺牲的人。”语速不急,分量却重。
次晨参观纪念馆,他亲手栽下一棵雪松。有人悄悄议论“李主席这次回来肯定带了几万拨款”,传言越滚越大。他笑着澄清:“一分钱没有带,再说我就上报纸辟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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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红安县委副书记进京汇报。李先念第一句话便是:“万元户有几个?”得知已经有人盖楼房,他点头认可,却马上提醒“别占耕地”。对“土地红线”四字,他看得极重:“乱占一亩,就等于谋害三条人命。”
1992年初夏,病榻上的他仍念叨家乡:“要让户户富起来。”6月21日清晨,李先念与世长辞。两天后,本该送到北京的生日蛋糕留在红安,县里把它切成小块,分给烈军属。人们说,这或许正合他心意——让老区人先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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