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博士,靠养鸡养出一个IPO!
近日,广东天农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天农集团)正式递表港交所。天农集团养的是“鸡中之王”清远鸡,在该细分市场占比超59%,称得上是“鸡王之王”。创始人张正芬博士与丈夫肖文清,在20年间将清远鸡从种源退化的困境中拯救出来,如今年出栏超3200万只。
不过,这家看似光环耀眼的企业,眼下却面临着诸多“资本故事”难题。
“鸡王”的真身,其实是一家超六成收入依赖生猪业务的企业,天农集团的业绩也因此被套上“猪周期”与“鸡周期”双重枷锁,过去3年净利润从最高盈利8.9亿元到最多亏损6.7亿元。与此同时,鲜明的家族化治理印记、一波三折的上市之路以及与日俱增的短期债务,都增加了“鸡王”闯关港股的挑战。
从“养鸡西施”到“清远鸡王”
天农集团冲刺港股背后,是一位女博士将地方名鸡从濒临灭绝带向资本市场的“高光”故事。
张正芬,中国农业大学博士,早年间被同学称为“养鸡西施”,有过在高校任教和国内头部农牧企业温氏集团担任技术总监的经历。2003年,她与同在温氏工作的丈夫肖文清决定辞去高薪职位,创立天农集团,专注于清远鸡的产业化开发。
彼时,清远鸡种源退化严重,纯正血统岌岌可危。夫妇二人从当地政府手中接过仅有的几千只原种鸡,通过“提纯复壮”等科技手段,一步步重建了清远鸡从原种、曾祖代到商品代的完整良种繁育体系。同时,他们为鸡群设计了近乎“奢侈”的成长方案:在山林间自然放养,只喂五谷杂粮,饮山间清泉,每日保证足够的“运动量”,以确保“鸡有鸡味”。
事实上,在中国人的餐桌上,鸡有着特殊的地位,而清远鸡与生长迅速、价格亲民的白羽鸡不同,清远鸡肉质紧实、脂香浓郁,出栏周期多在120天以上。更长的生长时间,塑造出更饱满的风味,也带来了更高的价格。
数据显示,2020至2024年间,白羽肉鸡和黄羽肉鸡的市场均价在每公斤7.2元至15.6元之间波动,而清远鸡的均价则稳定在每公斤17.6元至22.3元之间,溢价显著。
天农集团招股书显示,按2024年出栏量计算,天农集团在中国清远鸡企业中排名第一,市占率高达59.3%,是当之无愧的“鸡王之王”。
天农集团不仅掌握优质种鸡资源,还建立了“公司+农户+合作社”的供应体系,截至目前,公司已经发展了4000多户肉禽代养户,构建起从育种、养殖到销售的全产业链闭环,让传统“土鸡”走上了现代产业化之路。
此外,与北方的白羽鸡养殖巨头相比,清远鸡属于典型的“土鸡经济”,消费者对“安全、生态、本地”食品的需求持续增长,土鸡类产品有望迎来溢价机会。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显示,清远鸡作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其市场规模已从2020年的13.63亿元增长至2024年的17.88亿元,并预计将在2029年突破31亿元。
不过,当传统农企手握王牌产品、走向资本市场,新的挑战也随之浮现。招股书披露,公司清远鸡及其他土鸡的平均售价从2022年的每只37.7元,降至2025年上半年的每只30.7元,降幅超过20%。与此同时,该类产品的毛利率也呈现出过山车式的波动,在2022年至2025年上半年间,分别为5.6%、0.7%、16.4%和5.0%。这也意味着,即便是“鸡王”,也难逃周期性波动与市场竞争的考验。
“鸡王”真身:六成收入靠养猪,天农集团直面“双周期”
对天农集团而言,作为深植地方的养殖企业,要如何在资本市场讲出打动投资者的“成长故事”?
对于如何跳出“地方”框架,公司已有“方法论”:在公众认知中,天农集团是凭借清远鸡打响名号的“鸡王”,但从营收结构看,它早已是一家“猪鸡并举”的综合型农企。
2024年,天农集团收入达到48亿元。2022年至2024年,其生猪产品收入从25.87亿元攀升至32.03亿元,占总营收比重持续超过六成,且布局了10家种猪场及42家育肥猪场,分布在四川、重庆、贵州、湖南、江西等省份。相比之下,以清远鸡为核心的禽类业务收入占比仅为两成左右。这一业务格局,决定了天农集团的业绩命脉与“猪周期”深度绑定。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其生猪养殖规模在西南地区仅排名第八,但招股书引用行业分析称,2024年公司“单头生猪毛利”高达470元,在全行业规模化养殖企业中排名第二。
从毛利率数据来看,天农集团2022年—2024年的生猪毛利率分别为21.1%、0.4%、20.6%;《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查阅了部分头部猪企披露的2024年生猪产品毛利率数据,牧原股份、新希望、德康农牧、温氏股份、正邦科技、神农集团分别为19.21%、9.97%、21.7%、20.3%、22.83%、23.38%。按照上述毛利率水平排名,天农集团排名第四。
不过“单头生猪毛利”不能完全等同于“毛利率”。记者发现,天农集团的生猪溢价能力确实偏高,报告期内(2022年—2025年上半年),公司的生猪平均售价持续高于行业均价,例如2024年达到17.6元/公斤,而行业平均为16.7元/公斤。单头售价也维持在较高水平,2024年为2281.6元/头,高于牧原股份(约1902.5元/头)、德康农牧(2193元/头)等头部猪企。
遗憾的是,因天农模式的核心症结所在——其业务同时暴露于“鸡周期”与“猪周期”的双重波动之下。过去3年,公司净利润从2022年的3.41亿元,跌至2023年的-6.69亿元,又在2024年飙升至8.90亿元。2025年上半年,公司收入微增3%的同时,期内利润却同比大幅减少73.1%。
天农集团在招股书中坦诚,公司经营业绩受到饲料和饲料原料成本、以及活畜活禽市场行情影响。换句话说,公司能不能赚钱,得这两大指标说了算。特别是生猪业务,更是典型的强周期行业,价格起伏直接冲击利润空间。反映在财务上,是其经营活动现金流的大幅震荡,报告期内分别为3.16亿元、1536.8万元、9.62亿元、4.13亿元,高时可达近10亿元,低时仅余千万元级别。
记者注意到,跳出“地方”限制的天农集团,其利润结构仍偏重初级养殖,这也意味着公司的估值逻辑将不可避免地受制于周期的枷锁。不过,其已经在着手描绘“逆周期”故事。
招股书显示,目前公司的产品类型还包括生鲜及其他产品,报告期内的营收占比分别为8.9%、10.8%、10.5%、13.0%,在不断提升。而此次IPO,也将拓展加工肉制品生产和线下餐饮服务业务作为首要项目。天农集团在招股书中披露了其农文旅融合战略:计划打造集清远鸡主题元素与地方旅游资源于一体的产业基地,为消费者提供“吃喝玩乐”一站式体验。
家族烙印明显 超11亿元借款一年内到期
在天农集团冲刺港股的背后,其公司治理与资本路径同样值得深入探究。
据招股书披露,天农集团呈现出鲜明的家族化治理特征。一方面,单从股权结构来看,创始人肖文清、张正芬夫妇直接及间接控制约52.28%的投票权;另一方面,公司核心高管也具有家族烙印,五位执行董事中四人来自“张氏家族”。其子Zhang Pengfei在2023年加入公司后迅速晋升为执行董事,张正芬的侄子张大立则担任副总裁,张大立的配偶吴小菊掌管员工持股平台。
此外,副总裁邓旭清与张正芬则存在师生渊源,监事会主席韦壮立也曾与肖张夫妇同期供职于温氏股份。这种紧密的人际网络构筑了天农集团独特的管理生态。
与稳定的管理层形成对比的是,天农集团的资本之路却显得颇为波折。事实上,公司早在2020年便启动了A股上市计划,与辅导机构签约并在广东证监局完成备案。但不到两年,这次辅导便悄然终止。2022年11月,公司更换辅导机构再度启程,却在2025年6月再度以“调整未来发展及相关计划”为由终止辅导。
这两次未竟的A股之旅,也为如今公司转战港股增添了几分背水一战的意味。
此外,还值得注意的是天农集团的资本运作轨迹。公司成立早期曾获得IDG资本青睐,2007年IDG以4000万元认购新增注册资本。然而2015年,IDG与另一早期投资方中山联宜双双将所持股权以各6200万元的价格转让给张正芬。2016年3月,天农集团进行减资,张正芬获得约1.25亿元减资对价,这一数额与她此前用于回购投资者股权的支出大致相当。
类似的资本操作在近期再度上演。就在递交港股招股书前夕的2025年5月,天农集团以总对价3.77亿元回购了碧乡科技、广东广垦等四家机构所持股份并予以注销。随后在今年8月,公司又引入了新的投资者贵州中垦,此时公司投后估值已达56亿元。
这一系列“增资—减资—回购—再引资”的操作,尚不清楚有何具体指向。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天农集团面临较大的债务压力。据招股书披露,天农集团的资产负债率持续处于高位,2022年至2025年上半年分别为65.2%、77.6%、66.9%和67.7%。更为严峻的是,公司的短期偿债压力日益加剧——截至2025年8月31日,未偿还借款总额达约13.34亿元,其中约83.13%将在一年内到期。此外,根据报告,在2022年和2023年,公司其他借款中存在的最高实际利率分别达到了18.03%和18.30%。
在债务压力下仍进行大额股份回购与减资操作,或许更凸显公司此番港股上市的决心,旨在优化股权结构、清理上市障碍。毕竟港股市场对农业标的一向谨慎,投资者更为偏好稳定现金流与食品安全护城河明显的公司。
针对相关问题,《每日经济新闻》记者11月18日向天农集团工商档案所披露邮箱发送了采访提纲,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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