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我开拖拉机撞塌了她的鸡窝,被罚留下养鸡,一年后她却拦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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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高建军看着桌上的那沓纸。

最上面那张,是一份崭新的土地承包契约。

户主一栏,写着两个名字。

陈秀莲,高建军。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面的女人双眼通红,像是积攒了一年的怒火和委屈。

她指着那份地契。

声音都在发抖。

“高建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谁家老板连自己的农场都不要的?”



01

九四年的夏天,太阳像个没拧紧的火龙头,把热气明晃晃地泼在南方的红土地上。

高建军觉得自个儿的命,就跟这天气一样,燥,热,充满了奔头。

他的命就是身下这台“东方红”拖拉机。

铁家伙是他全部的家当,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又跟亲戚借了一圈才凑够钱买回来的。

二手的,可漆还亮着。

发动起来,声音像是打雷,突突突地,震得人心发慌。

高建军不觉得慌,他只觉得痛快。

每一声轰鸣,都像是他梦想在呐喊。

他才二十二岁,从邻县来,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儿。

村里人说他是个愣头青。

他不在乎。

他要开着这台拖拉机去城里,包工程,盖大楼。

这机器,就是他通往那片高楼的起点。

土路被晒得发白,车辙印子都冒着烟。

他还不熟练,挂挡的时候,铁家伙会猛地往前一蹿,像头没驯服的牛。

他喜欢这种感觉,有劲,野。

他幻想着,自己以后开的就不是拖拉机了,是推土机,是吊车。

工地上的人都得喊他一声“高老板”。

想着想着,嘴角就咧开了。

一个泥猴似的小孩,忽然从路边的草垛后头窜了出来。

高建军心里一咯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猛地打了方向。

“东方红”一声不甘的怒吼,车头偏离了土路。

他听见了砖瓦破碎的声音。

还有一种更尖锐的,像是几百个嗓子一起发出的惊叫。

拖拉机停下来的时候,世界安静了一瞬。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鸡毛。

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羽毛,混着尘土,在滚烫的空气里打着旋儿,像一场荒诞的雪。

他看见了路边那个塌了半边的窝棚。

不,那不是窝棚。

那是陈秀莲家的鸡窝。

上百只鸡在他眼前上演着一场末日逃亡,四处乱窜,咯咯哒的叫声里全是恐慌。

高建军坐在驾驶座上,手还握着方向盘,人已经傻了。

他闻到了一股鸡粪和泥土混合的腥气。

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屋里冲了出来。

是陈秀莲。

她像一阵风,刮到跟前。

看见那片狼藉时,她也愣住了,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也就一秒钟。

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红了。

那是一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红。

“我的鸡!”

她喊了一声,声音又尖又利,像锥子一样扎进高建军的耳朵里。

她没去管那些满地跑的鸡,而是径直冲向高建军。

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高建军比她高一个头,此刻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你赔我的鸡窝!赔我的鸡!”

陈秀莲二十五岁,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铁娘子”。

父母走得早,她一个人撑着家,泼辣能干。

这养鸡场,是她一根稻草一根稻草攒起来的家当。

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指望。

高建军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陈秀莲的声音更大了,“鸡死了,蛋碎了,窝塌了,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了?”

她开始算账。

一只下蛋的母鸡多少钱,一只还没长成的肉鸡多少钱。

压碎的鸡蛋有多少,马上要出壳的小鸡又有多少。

还有那鸡窝,砖瓦木料,人工,哪一样不要钱?

她算得飞快,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刀子。

高建军听着,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得铁青。

他把拖拉机卖了也赔不起。

他全部的梦想,此刻正静静地停在一片鸡毛和废墟里,像一具巨大的钢铁尸体。

事情最后闹到了村委会。

村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也缭绕不开这桩麻烦事。

高建军是个外来户,家里穷,这是事实。

让他赔钱,等于逼他去跳河。

可陈秀莲的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是村里的可怜人,谁也不能看着她吃这么大一个亏。

高建军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他想,大不了,就把拖拉机给她。

可拖拉机没了,他的梦也就彻底碎了。

陈秀莲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慢慢变成了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也知道,逼死他,自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沉默了很久,她忽然抬起头,盯着高建军,一字一句地说。

“钱,我不要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建军也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陈秀莲的手指直直地指着他,“就留在我这儿。”

“给我把鸡窝重新盖好,再帮我养鸡。”

“什么时候,我这鸡场的损失让你给干活干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走。”

“工钱,就当抵债了。期限,一年。”

02

高建军就这么留下了。

他从一个怀揣着工程梦的拖拉机手,变成了一个养鸡工。

他的“东方红”,被陈秀莲用一张巨大的防雨布盖了起来,停在院子角落。

像一座沉默的坟,埋葬着他夭折的梦想。

他每天都能看见它,心里像被蚂蚁啃噬一样难受。

他和陈秀莲的日子,是从一场无声的战争开始的。

陈秀莲就是他的监工。

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监工。

天蒙蒙亮,鸡还没叫,她就会准时出现在他住的偏房门口。

梆梆的敲门声,比村里的大喇叭还准时。

“高建军,起来喂鸡!”

高建军一个大男人,哪干过这些伺候鸡的细活。

他拌饲料,不是水多了就是料少了。

鸡吃了拉稀。

陈秀莲就叉着腰站在旁边骂。

骂他笨手笨脚,骂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骂他连只鸡都养不好,还想去城里盖大楼。

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他打扫鸡舍,总是弄得自己满身鸡粪。

那股味道,钻进鼻子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觉得自己也活成了一只鸡。

一只被关在陈秀莲这个巨大鸡笼里的,垂头丧气的公鸡。

他憋屈,但他也理亏。

只能闷着头干活,把所有的怨气都使在手里的铁锹和扫帚上。

陈秀莲也不好过。

她觉得高建军就是个麻烦。

一个活生生、会喘气的麻烦。

她得跟在他屁股后面,随时纠正他的错误。

他忘了给鸡添水,她得去添。

他晚上忘了关好鸡笼的插销,被黄鼠狼偷了只鸡,她心疼得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看他的眼神,更是像看一个仇人。

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也知道,这小伙子不是个懒人。

他干活有股愣劲,让他干什么,就算再不情愿,也会咬着牙做完。

只是太糙了。

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石头。

她不知道自己罚他留下,到底是对是错。

有时候看着他对着那台拖拉机发呆的背影,她心里也会有一丝不忍。

可一想到自己那些死去的鸡,那丝不忍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他该受的。

两人就像两只竖着尖刺的刺猬,被命运硬生生捆在了一起。

每天都在互相扎刺,每天都在忍耐。

鸡窝很快就重新建好了。

高建军没用村里人帮忙。

他一个人,和泥,砌砖,上梁。

他干活的时候不说话,赤着膊,黝黑的脊背在太阳下泛着光。

汗水顺着他的肌肉线条往下淌。

陈秀莲有时候会站在远处看。

她得承认,这个愣小子干起力气活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新的鸡窝比以前的更结实,更敞亮。

连通风的窗口,他都算计好了角度。

鸡住进新家那天,叫得格外欢畅。

陈秀莲检查了一遍,没挑出一点毛病。

她想说句“还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高建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憋屈,忽然就散了一点。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他还会盖“房子”。

虽然只是给鸡盖的。

03

日子在鸡叫、拌料和无休止的争吵中,像溪水一样流淌。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也渐渐在对方的生活里留下了痕迹。

高建军开始能分清哪只鸡下蛋勤快,哪只鸡喜欢啄人。

陈秀莲也习惯了每天早上,厨房里会多一个埋头喝粥的高大身影。

改变是从养鸡场的水泵坏掉那天开始的。

那台老旧的水泵,是整个鸡场的心脏,负责给几百只鸡供水。

它一罢工,陈秀莲的脸就黑了。

请镇上的师傅来修,不仅要花钱,还得等。

这大热天的,鸡断了水可不行。

她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

高建军围着那台水泵看了一会儿。

“我来试试。”他说。

陈秀莲斜了他一眼,满脸不信。

“你?你会修这个?”

“我爹以前是机修厂的。”高建军没多解释,找来工具就蹲了下去。

他整个下午都泡在那儿。

拆开,清洗,检查。

满身都是黑乎乎的油污,脸也成了大花猫。

陈秀莲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

她发现,这个男人摆弄起这些铁疙瘩来,跟喂鸡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他的眼睛里有光。

那种光,她只在他看那台拖拉机的时候见过。

傍晚的时候,水泵发出了熟悉的突突声。

一股清澈的水流从管子里喷涌而出。

水泵修好了。

不但修好了,高建军还用几根铁丝和一块废胶皮,给水泵的接口做了个加固。

解决了以前总是漏水的老毛病。

陈秀莲站在旁边,看着那股有力的水流,半天没说话。

高建军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油,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样?比镇上师傅手艺好吧?”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陈秀莲想了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算你还有点用。”

说完,就转身去提水桶了。

高建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

这比她说一百句好听的都让他舒坦。

从那天起,陈秀莲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像个监工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

高建军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开始琢磨着怎么用他的“机械知识”,来改进这个原始的养鸡场。

他看到陈秀莲每天弯着腰撒饲料很辛苦。

就用废旧的木板、几个轴承和一条自行车链条,鼓捣出了一个半自动的喂食器。

人只需要摇动把手,饲料就能均匀地洒进食槽里。

大大减轻了劳动量。

陈秀莲第一次用那个装置时,表情很复杂。

有惊讶,有新奇,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赞许。

高建军的“发明”,让他在这个家里,不再仅仅是个抵债的苦力。

他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技术员。

两人的交流,也从“起来喂鸡”和“知道了”,多了些关于“零件”和“结构”的讨论。

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以陈秀莲的挑剔和高建军的辩解告终。

但空气里那种剑拔弩张的味道,淡了很多。

一天夜里,高建军病了。

他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像块烙铁,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他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死在一堆鸡的旁边。

恍惚中,他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额头。

然后,一块湿毛巾敷了上来。

很舒服。

他还感觉到有人在费力地把他扶起来,把一个带着甜味的什么东西,一勺一勺地喂进他嘴里。

滚烫的,带着姜的辣味。

他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重得像有千斤。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

烧退了,浑身是汗,但人清爽了不少。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面。

两个完整的荷包蛋,卧在清亮的汤里。

他知道是陈秀莲。

这个泼辣得像火一样的女人,也有这么心细如水的一面。

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面条很劲道,汤很鲜。

他吃着吃着,眼睛就有点发酸。

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他吃完饭走出屋子,看到陈秀莲正在院子里扫地。

她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想说声谢谢。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别扭。

最后,他只是更大声地喊了一句。

“我去喂鸡了!”

陈秀莲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高建军觉得,他和她之间的那堵墙,好像又塌了一角。

04

秋风吹过田野,稻子都低下了头。

空气里除了丰收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邻村开始有风声传来。

说是有“鸡瘟”了。

鸡瘟,学名叫新城疫。

这是所有养鸡户的噩梦。

一旦染上,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

基本上就是灭顶之灾。

陈秀莲的脸,一下子就绷紧了。

她变得比以前更紧张,更严苛。

每天,她都要用石灰水把鸡场里里外外消毒好几遍。

鸡舍门口撒上了厚厚的一层生石灰,像一道白色的警戒线。

她严禁任何外人靠近鸡场。

连来收鸡蛋的小贩,都只能在院子大门口交易。

她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待在鸡舍里。

一动不动地观察那些鸡。

看它们的羽毛是不是光滑,眼神是不是明亮,吃食和喝水正不正常。

任何一只鸡打个喷嚏,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半天。

整个养鸡场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

高建军也被这股紧张感染了。

他虽然不懂养殖,但他懂陈秀莲。

他知道这个鸡场对她意味着什么。

如果鸡场出了事,这个女人的天就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

这个鸡场,也有了他的心血和汗水。

他看着陈秀莲日渐憔悴的脸,心里也跟着揪心。

他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把活干得更细致些。

打扫卫生更勤快,消毒水洒得更均匀。

他从镇上的农技站,软磨硬泡地借来了几本关于家禽防疫的旧杂志。

晚上,等陈秀莲睡下后,他就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点着煤油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很多专业名词他都看不懂。

他就连蒙带猜,把有用的信息都抄在一个破本子上。

他知道了什么是隔离,什么是疫苗,什么是紧急防治。

他看到书上说,有一种进口的疫苗,效果很好,但价格非常昂贵。

他把那个疫苗的名字,重重地记了下来。

尽管他觉得,这东西离他们太遥远了。

就像城里的高楼大厦一样。

日子就在这种提心吊胆中一天天过去。

鸡瘟的传言越来越盛。

东边的村子,据说已经有养鸡户全军覆没了。

哭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陈秀莲的话越来越少,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她开始睡不着觉,半夜都会披着衣服起来,去鸡舍看一圈才安心。

高建军也跟着睡不安稳。

他总觉得,那场看不见的灾难,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一天下午,他正在搅拌饲料。

陈秀莲突然从鸡舍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

“建军,你快来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高建军心里咯噔一下,扔下铲子就跑了过去。

鸡舍的一个角落里,一只母鸡正歪着脖子,在原地打转。

它的翅膀耷拉着,羽毛散乱,嘴里还流着黏液。

高建军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他这几天看的书没有白看。

他知道,这是典型的新城疫症状。

陈秀莲蹲在那只鸡旁边,想伸手去摸,又不敢。

她看着高建军,眼神里全是无助和哀求。

“它……它是不是……”

高建军没有回答。

他找来一个麻袋,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病鸡装了进去。

然后拿到离鸡场很远的地方,挖了个深坑,撒上石灰,埋了。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院子里。

看见陈秀莲还蹲在原来的地方,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在无声地哭泣。

高建军走过去,在她身边站了很久。

他想安慰她,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说:“可能……可能只是个例。”

陈秀莲没有理他。

那一整天,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晚饭她也没吃。

夜幕降临,整个院子死一样寂静。

高建军知道,最担心的事,可能还是发生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那只歪脖子鸡的样子,和陈秀莲绝望的眼神。

他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05

怕什么,来什么。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第二天,又有两只鸡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歪头,转圈,拉绿色的稀粪。

然后很快就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陈秀莲的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鸡舍门口,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鸡。

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这些鸡,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是她对抗孤独和贫穷的武器。

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

现在,它们马上就要变成一堆堆毫无价值的死肉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被请来了。

看过之后,都摇着头叹气。

“是鸡瘟,没跑了。”

“天意啊,认命吧。”

“秀莲,赶紧处理掉,挖个大坑埋了,不然传开去,祸害更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陈秀莲心上慢慢地割。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不想认命,可她拿什么跟天意斗?

高建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脑子里一遍遍地闪过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文字。

紧急接种,高效疫苗,科学防治……

那些字眼,此刻像救命稻草一样,在他脑海里发着光。

可是,疫苗在哪?钱又在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一无所有。

夜,深得像一盆泼翻的墨。

陈秀莲万念俱灰。

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

绝望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将她淹没。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

很轻。

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她心里一紧,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到窗边。

她看见一个黑影,正在院子角落里,掀开那张巨大的防雨布。

是高建军。

他要干什么?

接着,她听到了拖拉机被发动的声音。

那熟悉的、雷鸣般的轰响,在今夜听来,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他要走。

他要跑了。

在这个她最绝望,最需要人支撑的时候。

这个她已经开始慢慢信任,甚至有些依赖的男人。

他要带着他那台视若生命的拖拉机,逃离这个即将变成灾难现场的是非之地。

也是,他凭什么要留下来?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他只是个抵债的。

现在债主都要破产了,他当然要跑。

合情合理。

陈秀莲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所有的委屈,愤怒,和被背叛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看着那台拖拉机的车灯划破黑暗,缓缓地驶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她没有冲出去质问,也没有哭喊。

她只是慢慢地走回屋里。

她看见桌子上,有一张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纸条。

是烟盒上撕下来的一角。

上面是高建军潦草的字迹,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只有短短六个字。

“秀莲,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陈秀莲拿起那张纸条,把它攥在手心,直到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她冷笑了一声。

回来干什么?回来参观她的一片废墟吗?

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模糊了整个世界。

06

两天。

整整两天。

高建军音讯全无。

这两天对陈秀莲来说,像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鸡场里的情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

每天都有十几只鸡死去。

活着的,也都蔫头耷脑,没了精神。

陈秀莲已经麻木了。

她不再哭了,也不再观察。

她像个游魂一样,机械地把死鸡捡出来,扔到村外指定的深坑里。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个养鸡场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甚至想,就这样吧。

都毁了,也好。

她就不用再这么辛苦,这么提心吊胆地活着了。

第三天傍晚,夕阳把天空烧得一片血红。

陈秀莲正准备关上院门,彻底隔绝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世界。

一阵马达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声音很小,很急促,不是“东方红”那霸道的雷鸣。

她心里一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突突地冒着黑烟,停在了她家门口。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是高建军。

他回来了。

陈秀莲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瘦了,也黑了。

两天不见,像是老了好几岁。

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整个人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亮得像两颗星星。

他的身后,那辆三轮车的车斗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她看不懂的铁皮箱子。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高建军冲她喊了一嗓子,声音沙哑得厉害。

陈秀莲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走过去。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是跑了吗?

他怎么又回来了?

还带回来这么一堆破烂。

高建军没时间解释。

他手脚麻利地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这是疫苗,进口的,高效灭活苗。”

他指着一个装在保温箱里的小瓶子说。

“这是消毒剂,广谱的,比石灰水管用。”

“还有这个,是注射器和针头。”

陈秀莲看着那些她听不懂名字的东西,又看了看高建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环顾四周。

“你的……你的拖拉机呢?”她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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