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一年前，我和李鑫通过朋友牵线相识，也算是一见钟情。
彼时，我俩都算是大龄青年。
李鑫35岁，我32岁。
他在体制内上班，我是一名小学老师。
我们都不是什么不婚族，但一直都没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初次见面，我俩都没有陌生感。
两个相对内向的人，居然在对方面前，有许多话说。
也是遇见他，让我知道了这世间有一眼万年这件事。
02
恋爱谈了八个月，很温馨。
平时上班，周末要么是去看他踢球，要么就是一起追追剧。
还有很重要的事就是一起学做菜。
那些从前不愿去做的事，现在兴趣盎然地为了对方去学习。
失败了也不沮丧，成功了就欣喜若狂。
我超级喜欢小狗，但爸妈坚决反对养宠物。
于是，李鑫默默地帮我买了一只小狗，并把冠名权给了我。
那一刻，我喜极而泣。
我知道，自己遇见了那个对的人，知悲欢，懂冷暖。
03
结婚这件事，我和李鑫其实并没有着急。
我俩都是母胎SOLO，所以，能够遇到彼此，谈一场迟来的恋爱，我俩都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且不急于走进婚姻。
但双方父母比较着急。
尤其是我爸妈，在他们眼里，我已经32了，仿佛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一般。
他们在第一次见李鑫时，就提出了结婚这件事，说我俩都老大不小了，问他如何打算。
李鑫说：“结婚的事，我尊重晓妍的意见。只要是她，早点晚点都行。”
李鑫的话把我爸妈逗笑了。
他们事后跟我说：“李鑫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实在，而且还有点小幽默。”
能够得到父母的首肯，我当然特别开心。
后来，我也去见了李鑫爸妈，妈妈实在，爸爸幽默，而且，对于儿女的婚事，他们从不多言，一切悉听我们自己做决定。
04
后来，我爸妈开始了催婚，理由是他们找大师看过，明年是李鑫的本命年，不宜结婚。所以，建议我们今年把婚结了。
而且，他们还请大师把日子也看了。
事已至此，李鑫觉得也算是水到渠成，那就结吧。
于是，我们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结婚。
因为距离爸妈定下的日子只有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了。
婚纱照、婚宴、通知亲朋……
还有双方父母见面，商量婚礼的诸多细节。
准公婆已经早早全款买下精装修的婚房，并给了一辆新车。
我们这里没有彩礼这一说，但他们给了6万块，让我给自己挑选一下三金。
可以说，为了我们，普通工薪阶层的准公婆算是倾囊而出。
我爸妈先是表示了满意，然后就表示：“既然咱们这儿没有彩礼这一说，那我们也就不提彩礼这件事了。两人都是独生子女，咱们的，未来其实都是他们的。”
05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我爸妈看来，既然对方没说彩礼，那自然他们也就没有嫁妆这一说。
记得当天回家后，我还和爸妈开玩笑：“我结婚，你们真的啥也不送呀？我咋觉得有点让我土豆搬家滚球子的意思呢？”
我妈的脸色有点难看，说了一句：“养你这么大，哪地方少花钱了？辛苦养这么大，拱手嫁给别人家了，我们还出钱，怎么头那么大！”
我爸更会补刀：“这还没结婚，就向着婆家，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这些话，不好听，但我当时也不是很在意，整个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婚礼上。
06
这期间，我爸妈去过一次我们的婚房。
房子是精装的，一楼带小院带露台，两室一厅。
我很喜欢，但爸妈全程都在找毛病，一楼潮湿，蚊虫多，厨房太小，每个房间都是落地窗，冬天一定很冷，入户门直接对着卫生间……
他们真的是知道怎么泼冷水的，从进入新房开始，句句堵心。
以至于听到最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少发脾气的我，反问了一句：“那你们什么意思？婚不结了，先换房子？”
我妈丢给我一个非常不屑的眼神：“这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呢？是你让我们来参观新房的，意见还不能发表吗？实话也不能说呗。”
我刚想反驳两句，李鑫从外面走进来，见气氛不对，就转移话题：“咱们中午去哪儿吃？”
我爸接过话茬：“不出去吃了，就在家里做点儿。听晓妍说，你的厨艺很不错。”
李鑫听了，转身就去菜场买菜。
然后，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让我陪爸妈说话。
07
结果，在小院里，爸妈一边晒太阳，一边指着那片绿地：“明年春天，这里种黄瓜，这里种点小葱香菜……”
那语气，完全感觉这是他们的房子，他们在精心规划。
我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和李鑫不喜欢种菜，我俩说好了，种花养狗，李鑫连小院怎么布置的图纸都画好了，我俩会一点一点把这里建成理想中的花园。”
我爸非常不高兴：“种花能当菜吃？”
我妈：“你多少给我和你爸留点地方，我们种点菜，我和你爸最喜欢种菜了。”
我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吃饭时，我妈跟李鑫直接提了出来，表示她和我爸最喜欢种菜了，将来让我们给他俩留一小块地方，他们没事种种菜，顺便帮我们打理一下小院。
李鑫好脾气地说：“叔叔阿姨，你们随便种，这样我们也跟着实现蔬菜自由了。”
听了这话，我妈意味深长地白了我一眼。
那意思是说我胳膊肘往外拐。
但我是觉得，不管怎样，我和李鑫还没结婚，而且，这是我们未来的小家，我爸妈这样做，真的有点没边界感。
甚至，有些丢脸。
好在李鑫不是计较的人，我事后跟他说明了一下，表示自己会阻止爸妈来小院指手画脚，他就憨厚一笑：“一家人，别那么较真儿，都是小事。”
08
那么婚礼总是大事吧。
婚礼当天，李鑫来接亲。
生活了32年的家，我出嫁时，只有两个大红包裹。
里面包的，是馒头，寓意福气满满。
新朗家接亲时，安排了不少人，以为娘家会有一些陪嫁。
所以，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但，当时摄影师忙着让我俩各种摆拍，以及后续的各种仪式，这份尴尬也就迅速过去了。
09
而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到了酒店，马上举行结婚仪式时，我爸妈不见了。
伴娘赶紧去找，结果发现他们在前台。
酒店前台，男女方设置了礼金接待处。
分别有男女方信任的亲戚帮忙收礼金，写礼账。
公婆都在宴会厅招待客人，感谢人家来捧场，而我爸妈全程都在礼金台前，随时监控收了多少钱。
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如此爱财。
找到我爸妈后，仪式开始。
别人的爸爸在送女儿出嫁时，都会各种不舍与落泪，可是，我爸的目光不在前方，不在我身上，而是时不时瞟向一侧，目测来了多少人，大概心里还在计算会收多少礼金。
那一刻，我哭了。
别人以为是出嫁对娘家的不舍，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娘家其实并不那么重视我。
那感觉，真悲凉。
10
当天，一共摆了40桌，有我和李鑫的朋友同事。
其他的，就是双方父母的亲朋。
按理说，结账时，应该我爸妈出一部分钱，按桌来结他们的亲朋那部分婚宴的钱。
可是，宾朋散去，到了买单环节时，我爸妈坐在桌子上，纹丝不动。
公公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于是公公起身，去前台买了单。
直到公公结完账，我爸妈才起身，说了一堆婚礼很顺利，婚宴很有排面，亲家做事周到的场面话。
然后，拉着我的手，对李鑫说：“晓妍交给你，我们都非常放心。”
爸妈没有车，李鑫就说了一句：“爸妈，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爸妈也就答应了。
这时，公公面无表情说了一句：“李鑫，车子我一会儿要用一下，你给你岳父母打个车吧。”
李鑫就以为公公肯定是用车有急事，赶紧给岳父母叫了个车。
我爸妈走时，公公没有送，婆婆把他们送到门口道别。
此时，我已经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了。
11
送走爸妈，宾馆就剩下公婆、李鑫和我。
公公对李鑫说：“你俩打车回新房吧，我得用车。”
李鑫看了看我们的东西，有婚纱，有剩下的几箱喜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跟公公商量：“爸，我俩东西太多了，还是我开车回去，直接就把这些东西放地下室。我帮你和妈叫个车，行不？”
公公的脸色极其难看。
婆婆赶紧出来打圆场：“儿子，你和晓妍开车走吧，我们自己叫车就行。快回去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你们都累坏了。”
“他们累，咱们就不累嘛！”公公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李鑫当时就愣了，跟我说：“晓妍，我外套落在大厅了，你帮我拿一下吧。”
我会意地走开了，但我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大堂的柱子后面，我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且与我有关。
12
果然，公公气愤地对李鑫说：“你丈母爹丈母娘都是啥人呢？他们哪怕给晓妍买个电视，也算是为人父母的一点心意吧？”
“咱家不差他们一个电视，但，总不能蒸一锅馒头，就算送女儿出嫁了吧。你让亲戚朋友怎么看，怎么议论？”
“还有，礼金他收了，婚宴的桌钱他分文不掏，连个话都没有，这是空手套白狼吗？太不讲究了吧？拿孩子的婚礼发财的嘛。”
“一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懂不懂什么叫成人之美，知不知道一点点颜面。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明事理，没见过世面的父母。”
“我跟你说，既然她家一毛不拔，这个车，我不给你了，我天天开车上下班不香吗？”
公公越说越气愤，一把从李鑫手里抢过车钥匙，对婆婆吼了一声：“走，回家。”
婆婆原地就哭了，对公公说：“孩子今天结婚，你就不能忍一忍？”
公公：“我忍很久了。要忍你忍，我走了。”
说完，公公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婆婆拉着李鑫，泪流满面。
而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该走过去，还是躲在那里。
13
那天，还是李鑫找到我，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你都听见了？”
我流着眼泪点点头。
他跟我道了歉：“对不起，没想到好好的婚礼弄成这样。我爸脾气不好，但他人是很好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话，让我的眼泪更凶了。
整个过程，我目睹了李鑫的情绪稳定，在大事面前的修养，我知道，我嫁对了人。
我也知道，我的娘家很丢分，甚至让我觉得，我在婆家真的很抬不起头来。
我红着眼睛看着同样一脸难过的婆婆：“妈，对不住啊……”
善良的婆婆顿时急得直跺脚：“李鑫他爸就这么个急脾气，你千万别在意哈，他要面子，其实也是心疼你……妍啊，你放心，我回去就说他，明天就让李鑫把车开回去。”
李鑫及时打住了这悲情的一幕，给婆婆叫了车，让她先回了家。
然后，我俩打了一辆车，一路无话地回了新房。
14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天。
车子其实当天公公就开到了我们新房的车库。
本来，李鑫想带我开着车去邻城散散心，但我哪儿也不想去，特别累，心累。
按照老家的习俗，结婚第三天要回门，即回娘家。
可是，我不想回去，特别不想面对爸妈，不想提及与结婚有关的任何细节。
李鑫早早就备好了各种回门礼物，跟我说总要面对，如果我觉得心里不得劲，那其实适当保持距离就好，不要搞得那么僵，别把关系打死结。
可是，婚礼像一面镜子，让我第一次看到爸妈的真实面目。
也让我觉得很羞耻，很廉价，很受伤。
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
15
没想到，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心里非常遗憾，非常自责，非常过不去，吃了块石头一般，嚼不碎，咽不下。
只能来小念这里，挖个树洞。
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我父母？面对公婆？
重要的是，这件事，会给我们的婚姻带来阴影吗？
一想到这里，内心乱成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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