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长绿山下的阴霾
巴马丽琅29岁那年农历六月初六的清晨 ,长绿山的雾气还未散尽 ,瑶寨的铜鼓声却反常地沉寂了。往年这时节 ,晒布场上早该飘起五彩斑斓的染布 ,孩童们追着竹蜻蜓跑过青石板路 ,银饰碰撞声像碎雨般洒满整个寨子。但那年 ,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土鸡在空荡的晒谷场啄食着什么 ,连最勤劳的药农阿公都蜷缩在吊脚楼里 ,咳嗽声裹着山风断断续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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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马丽琅站在自家吊脚楼的火塘边 ,银质头饰上的流苏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刚给隔壁的阿婆喂完最后一勺米汤 ,那碗里飘着的几粒火麻仁还是上个月山货节攒下的。阿婆的脸肿得发亮 ,眼睛眯成一条缝 ,呼吸时胸口像破风箱般嘶嘶作响。 "丽琅..."老人枯瘦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 ,银手镯冰凉的触感让巴马丽琅打了个寒颤 ,"寨老说...是山灵生气了..."
窗外 ,寨老带着几个壮汉正在祭拜山神树。他们杀了唯一一头没病倒的黑山羊 ,鲜血顺着树干沟壑蜿蜒而下 ,却被晨雾迅速吞没。长鼓声有气无力地敲着 ,像个垂暮老人的叹息。巴马丽琅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长绿山 ,那里的密林深处藏着她十岁那年神仙奶奶和她的秘密——一股从石缝里涌出的神仙泉 ,泉水甘甜凛冽 , 曾让误食毒果的她起死回生。
02 密林深处的启示
第三天清晨 ,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时 , 巴马丽琅已经站在了长绿山的半山腰。她换上了最耐磨的靛蓝粗布衣裙 ,腰间别着砍柴刀和竹编药篓 ,脖子上那串传家的银项圈随着脚步发出清脆声响——这是神仙奶奶临终前给她戴上的 ,项圈内侧刻着瑶药图谱的暗纹。
"记住 ,神仙泉水和草木有灵 ,需以心换之。 "神仙奶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巴马丽琅蹲下身 ,拨开一株叶片边缘卷曲的七叶一枝花 ,根茎处渗出的汁液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小心地用木片将药草连根掘起 ,嘴里轻声念着瑶药口诀: "七叶一枝花 ,深山是我家 ,痈疽如遇着 ,一似手拈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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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密林深处走 ,瘴气越发浓重。腐叶的腥气混杂着某种甜腻的味道 ,让她想起去年暴雨后山涧边腐烂的野芒果。突然 ,前方灌木丛里传来窸窣响动 ,巴马丽琅握紧刀柄——却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麂子跌跌撞撞跑出来 ,前腿上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她跟着小麂子来到一处断崖下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数十株平日里只在海拔更高处生长的血藤和钩藤缠绕在一起 ,藤蔓间凝结着晶莹的水珠 ,水珠滴落处 ,地面竟寸草不生。而在藤蔓掩映的石缝间 ,那股熟悉的清泉正汩汩涌出 ,水面上漂浮着几瓣罕见的龙脑香花瓣。
"原来如此..."巴马丽琅恍然大悟。今年开春时那场百年不遇的雷暴 ,劈开了山顶的龙脑香古树 ,树汁渗入山泉顺流而下 ,与血藤钩藤的瘴气混合 ,才让饮用山溪水的村民染上怪病。她摘下腰间的竹筒 ,有不的得不走到神仙泉旁边,跪在泉边舀水 ,银项圈坠入水中 ,激起的涟漪竟让水面浮现出淡淡的蓝光——这是神仙奶奶说过的"灵泉显瑞"之兆。
"巴马丽琅,真的要信这黄毛丫头? "围观的村民里有人窃窃私语。寨老拄着龙头拐杖走到锅前 ,看着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的银饰反光——那是巴马丽琅将自己所有银饰都投入锅中,神仙奶奶说过银能驱邪解毒。 当她用银簪搅动药汤时 ,十二口锅里的泡沫竟同时聚成了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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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 ,药汤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寨子。巴马丽琅按照病情轻重依次分药 ,银手镯在昏黄的桐油灯下泛着柔光。 当最后一碗药递给寨老时 ,天边突然响起久违的铜鼓声——是病愈的青年们自发敲响了长鼓 ,鼓声从寨东传到寨西 ,惊醒了沉睡的竹楼。
三个月后的盘王节 ,长绿山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晒布场上 ,染好的土布在风中飘扬 ,孩子们的银饰声比往年更响亮。寨老在神树下宣布:从今往后 ,每年六月初六定为"神仙泉节" , 由巴马丽琅担任瑶寨的首位女药师。 当人们欢呼着将巴马丽琅举起时 ,她头上的银饰流苏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阳光透过流苏 ,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像极了长绿山巅永不熄灭的星辰。
后记:如今在巴马长绿山瑶寨 ,仍能见到那口神仙泉。 当地老人说 ,每逢月圆之夜,若有人心善如泉 ,泉水便会泛起蓝光。而巴马丽琅当年用过的银药勺 ,现在被供奉在盘王庙中,勺柄上那道救人时留下的缺口 ,成了瑶族人心中最美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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