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3月21日清晨,蓟县八仙山脚下积着薄薄的残雪,押解队伍一字排开。枪声响过,潜逃五年的王绍义就此倒地。人群中有人低声说:“这么多宝贝,让他糟蹋了,可算有个了断。”执行现场选在距离清东陵不到四十里的地方,象征意味不言自明——皇家陵寝不容再受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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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到1945年9月。抗战刚结束,日伪溃散,冀东军区兵力主要用来扫清残敌,无暇顾及东陵守卫。宫墙内外突然成了无人区,这在土匪出身的王绍义看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给几个石匠、泥瓦匠递烟递酒:“兄弟们,走一趟地下龙宫,出来就是‘活神仙’。”一句土话,把六名合伙人忽悠得热血上头。几个人里真正懂行的只有关增会,他祖上参与过孙殿英那桩大案,认得暗道、机关,等于现成的“技术指导”。
为了掩人耳目,王绍义先在西侧采石场放炮,把响动做成山民炸石的假象。与此同时,盗洞选在咸丰陵偏殿,日夜轮班凿进。关增会事后回忆:“白天干活省了灯油,晚上反而危险。”两天后墓道洞开,棺床上金玉光芒刺眼,几个人先是愣神,随即像饿狼般扑上去。短短半个时辰,凤冠、朝珠、玉如意全被塞进麻袋。一伙人却连鉴定都不会,只知道珠光宝气能换吃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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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个月,定东陵、泰东陵相继沦陷。康熙地宫里的九龙玉杯刚被抹净灰尘,就被关增会抢走藏进怀里。他翻着眼说:“说好这个归我。”王绍义满口答应,心里却盘算着更多的金龙、玉带。说白了,他们连“文物”二字都未必写得明白,只当是能换钱的稀罕玩意儿。
“值不值钱先换口粮。”村里缺粮,他提着翡翠扳指去换玉米面。掌柜的惊得下巴都掉了,还是只收了三斗面。这种“贱卖”在后来的清点单上看得人直皱眉:一枚金龙钮印章,折算才合八斤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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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隔肚皮,风声终究传出。1945年底,国民党特务机关盯上了清东陵。戴笠派人高举“追缴赃物”旗号抓人,实则替蒋介石搜刮;中共蓟县公安局同一天立案,成了与时间赛跑。王绍义自知不妙,怂恿百姓入陵“分财”,企图把水搅浑。有人记得他拍着棺木喊:“地主老财死了还想占着?咱就得扒出来分!”一句蛊惑话,直接把数百名村民拖下水,陵园顷刻成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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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元旦,清室遗老载涛在北平设祭,声泪俱下控诉盗陵暴行。社会舆论沸腾,各方压力直指蓟县。专案组连夜搜捕,六名主犯很快落网,遗失文物也追回大半。周恩来收到请示电报时只写了四个字:“严惩不贷。”同年腊月除夕,六名主犯被押往东陵陵寝前就地枪决。当地老人回忆,那晚北风极烈,栾树枝条相互撞击,像是在替先人鸣冤。
唯一漏网的王绍义躲进深山。为了活命,他把九龙玉杯、金龙印、夜明珠分批甩卖,行情低得让人发指。一件明黄缎龙袍,被当作铺炕的垫被;一串三百六十五颗朝珠,被穿成腰带讨媳妇。偷来的终究是祸根,越花越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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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公安系统翻出旧档,全国通缉。1951年初,专案队长高云卿得到线索:一名年轻女子常用一件绣龙坎肩典当换粮,那坎肩的珍珠嵌丝与失录物件吻合。顺藤摸瓜,八仙山草棚里抓住了蓬头垢面的王绍义。面对审讯,他低声嘀咕:“早知道就自首了。”审笔录时,高云卿只问了一句:“九龙玉杯哪儿去了?”王绍义指了指胸口:“给了田大化,他跑得比我还快。”
蓟县专案组列出清单:追回金银器四百九十六件、玉器一百零八件、珍珠七万余颗,其余无从查考。损失无法完全弥补,但总算堵住了继续外流的缺口。当年3月,王绍义被押解至蓟县执行死刑。执行前,他小声说:“我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后人。”押送士兵冷冷回一句:“你祖宗在地底下也不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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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了结后,中央文化部批复成立清东陵文物管理处,驻兵设哨、修复地宫、登记文物,并把九龙玉杯陈列于北京故宫库房。值班员常拿手电照杯壁,九龙栩栩欲动,杯心仍泛温润青光——这件幸存之物提醒后来者,保护文化遗产绝不是一句空话;一个贪婪的念头,就可能让几百年的文明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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